◆這是研究李輝英第一好書。 作者供圖

黃仲鳴

2010年,我寫了篇《鄉愁治療:以李輝英出土作品來考察》,於今拿來細讀一遍,不禁感慨良多。不過,他以作品來「治愁」,比之徐訏,實是好得多了。鍾玲說徐訏:「……我總不時見到他眼中那般落寞,大概雖然在香港住了三十年,他與此地的商業社會仍然格格不入罷!」我相信,李輝英「落寞」,應該沒徐訏那麼嚴重。

憑着在內地的文名,李輝英在香江的生活不成問題,寫稿、教書、出版,着實為他掙了不少利和名,在中大教書,更是桃李滿門。他在港的筆耕成績,何慧在《李輝英的鄉情小說》中說:

「李輝英南下香港後的創作主要有三方面內容:一、繼續從事抗日主題的小說創作,代表作是長篇小說抗戰三部曲《霧都》《人間》《前方》。二、抒發思鄉的感情,代表作是長篇小說《鄉村牧歌》。三、是揭露香港社會的黑暗面,代表作是長篇小說《四姐妹》。」

何慧強調:「縱觀他的創作歷程,他的創作實績,還是以回憶中國大陸的生活為多。」正是這種創作路向,正是療治他「鄉愁」的靈藥。

他在1950年代在香港出版的小報《上海日報》上,有個〈詩·文·圖〉的專欄,引述一首古詩,來大訴鄉愁病,如《黃鶴樓》裏,他慨嘆:

「時間已近傍晚了,矚目遠望,自己的故鄉,是在哪個方向啊,你叫客地久居的遊子,為你增加了多少放不下的回想?」

李輝英用這方法遣愁,確得以慰撫心靈。不過,他在香港創作仍希望融入「本土意識」,但所寫的作品正如鍾玲之說徐訏:

「即使他近年寫了不少以香港為背景的短篇小說,字裏行間也嗅不出香港的氣息。」

這用在李輝英身上,亦十分適合。

15年前,香港文學評論出版社編一套作家作品評論集,我對主事的林曼叔說:「要選編李輝英,張雙慶是絕佳人選。」張雙慶和李輝英先是中大師生,後是同事,正所謂亦師亦友也。書終於編成,內容相容可觀。張雙慶有篇〈回憶李輝英先生〉,其中有一段說:

「甫退休,身體就發現有問題,原來還擔心癌症一類的惡疾,後來才驗出是柏金遜病。自此以後的十餘年,李先生一直與病魔搏鬥,多次進出醫院。我每月至少有兩次去看他。開始時病不太嚴重,有時還可以約出來見面,在北方館子吃點大家都喜歡的麵食、涮羊肉,後來就連這也辦不到了。柏金遜病的人忌緊張,一緊張就會控制不了自己,顫抖、流口水等症狀會出現。偏偏李先生一見我就興奮,病症就出現,弄得我也很不好意思,不知道要不要多去看他。」

這是難得的師生關係。我曾佩服張雙慶的普通話如此了得,他的老師正是李輝英。我最大的興趣是,在李輝英的晚年,不知他的鄉愁病是否已痊癒了?抑或在柏金遜下,已渾忘了故鄉了?

《李輝英作品評論集》是部好書,對研究李輝英是第一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