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佺

6月6日黃昏,我正在家鄉洪雅縣的洪雅廣場散步,忽然接到徐懷中先生的電話,接通後,他要我加他的微信,說有事找我。

徐懷中先生是當代著名軍旅作家,在當代文壇是一個傳奇。1929年出生於河北邯鄲的徐懷中,1945年參加八路軍,曾任昆明軍區宣傳部副部長、解放軍藝術學院文學系主任,解放軍總政文化部部長,中國作家協會副主席等職務。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期,他以長篇小說《我們播種愛情》登上文壇,受到著名作家、教育家葉聖陶先生的稱讚。他的作品多次榮獲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魯迅文學獎。2019年10月,90歲高齡的徐懷中,以長篇小說《牽風記》榮獲第五屆茅盾文學獎,在文壇成為佳話。

我和徐懷中先生是1998年8月認識的,那時我借調在國家林業部工作。認識以後,感覺徐老和他的夫人于增湘平易近人,和藹可親,沒有一點高官和名人的架子。每次去看望他,他不但親切地和你交談,簽名送書,還留你在家裏吃飯。2007年我擔任天全縣文化體育局局長,按照縣委工作安排布展天全縣紅軍文化紀念館時,得到了他的有力支持。2014年11月到北京開會順便去看望他,吃飯時還特地給我做了一份紅燒肉。原以為他認為我是年輕人要多吃點肉才做的這份紅燒肉,後來看到相關資料,才知道這是老一輩革命家對下屬的關懷和獎勵。2017年10月中國林業生態作家協會在浙江衢州成立,徐老應邀發來親筆題寫的賀信。2020年4月3日下午,忽然收到徐老題簽的兩本長篇小說《牽風記》,一本贈我,一本送給我年幼的兒子。當時新冠肺炎疫情剛剛爆發不久,雖然得到了控制,但疫情還在,北京的郵寄和快遞也剛剛解封。寒風冷雨和陰霾天氣中收到這份珍貴的禮物,心中的感動可想而知。

92歲高齡的徐老還會用微信?這讓我感到驚奇。加了他的微信後,他的保姆打開微信視頻,確認是我本人後,說徐老有事找我,會給我發微信。

到底什麼事呢?我心裏七上八下,有點忐忑不安。

沒過多久,徐老發來第一條微信:

「大佺同志你好!你對康藏地區有深入了解,煩你相告,為當地人最為熟悉的有哪幾種野花?花名、花色、生長情況?有無香氣等等。我擬以當地野花名寫一篇小說,不可隨意編造。謝謝你!」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知道徐老曾經在西南軍區政治部戰鬥文工團工作過,多次去進軍西藏、修築川藏公路的十八軍「代職入伍」,體驗生活,參加過拉薩康藏公路通車典禮,對藏區同胞有着深厚的感情,他的作品中,很多也是描寫少數民族地區生活的。我立即回覆徐老:「據我所知,康藏地區格桑花比較出名。」徐老回覆:「最好多介紹幾種花,便可選擇適合於我用意的。麻煩你了。」

其實我對康藏地區也不太熟悉,只是我工作的雅安職業技術學院在四川省精準扶貧工作中,對口幫扶的是甘孜州雅江縣。去年我隨學院黨委書記李春模去檢查工作時,進行過一次專題採訪。於是我把電話打給雅江縣委宣傳部副部長鍾進強,請他幫助。

鍾進強是個年輕的藏族同胞,為人熱情。他給我介紹了藏區高原上生長的達瑪花(杜鵑花)、火絨草、雪蓮花、羊羔花等,從花名、花色、生長情況到藥材價值,都作了詳盡的介紹。同時告訴我,格桑花是一種泛指,不具體指哪一種花。我將鍾進強的微信轉發給了徐老。

第二天上午徐老發來短信:「請問火絨草是木本還是草本?屬什麼科?是否開花?如開花在什麼季節?有無花香?花、葉、莖形狀是什麼樣?可否發一張照片給我。」

當我將火絨草的詳細資料和兩張照片發給徐老後,徐老回覆:「太好了!再次向你致謝!」

我以為此事可以圓滿結束了。不料6月8日上午徐老再次發來微信:「大佺同志:火絨草是否有花香?前信未給出回答,雖然有無花香,無礙火絨草在藏胞心目中的神聖感,也並不影響我文中對此種野花的借喻效果,但我的行文必須確切無疑。如果此花有香寫為無香,或無香寫為有香,便犯了低級錯誤。故而再三打擾,請予原諒。徐懷中八日。」

當我諮詢到「火絨草沒有特殊花香,有淡淡的草香味,此草具有藥用價值,被用於製作藏藥和藏香」時,把它轉發給了徐老,並附言:「徐老,您問的情況諮詢到了,已經發過來了,您老別客氣,不麻煩,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儘管吩咐。祝您一切安好!」

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展示出我和徐老的通信內容,其實是想告訴廣大從事文學創作的作者,文學的路子只能腳踏實地去寫作,沒有捷徑和坦途可走。以徐老為例,儘管老人家著作等身,名滿天下,而且年事已高,但他還以頑強的精神勤奮創作,並以虛懷若谷的學術態度來嚴謹地處理創作中遇到的每一個問題,哪怕是一個很小的細節。我想,這也是他老人家能夠取得豐碩的文學成果和受到讀者敬重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