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美美

先回顧一個老掉牙的經典冷「笑話」：一個農婦挽着一籃子雞蛋去趕集，途經荒郊野地時不幸路遇歹人。歹人起了色心，對農婦非禮後倉皇逃去。事後，農婦起身，一手挽着雞蛋，一手拍着身上的土，鬆一口氣道：「嚇死我了，還以為要搶雞蛋呢！」

這是一個有年紀的「笑話」，流傳得很久也很廣。彼時年輕，聽罷一笑而過。後來年紀大了，開始思索其背後的道理：笑話之所以能成為笑話，是因為時代價值觀的變化——在世界和平、豐衣足食、歲月靜好的現代人眼中，一籃子價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雞蛋，竟然贏了愈來愈金貴的以身體和尊嚴為代表的個人價值，實在是太可笑了。

只不過，這一切都要注意背景因素，比如故事如果是發生在大饑荒或戰爭年代，一籃子雞蛋就可以讓一家老小不至餓死，就可以換來藥品救下一名傷員的性命，甚至籃子裏其實藏着重要的情報……那這句「我還以為要搶雞蛋呢」可就一點也不可笑了。

這也揭示了喜劇的創作原理之一：在單純背景下製造荒唐和不合理，反差愈大就愈好笑。比如，拋開前文故事的時代背景不談，只說「一籃子雞蛋的價值」和「個人價值」做對比，30年前，當「萬元戶」還是個事兒時，人們面對「一籃子雞蛋」，已經覺得很「好笑」；30年後的今天，當一套房子動輒上千萬時，人們面對的仍然是「一籃子雞蛋」，就會覺得更「好笑」。

那麼問題來了，在「單純」的今時今日的當下，「一籃子月餅」會比「一籃子雞蛋」價值更高嗎？如果沒有，那這個所謂笑話是不是也會很「好笑」？那如果是發生在巨頭企業裏，是不是會更「好笑」？

說到這裏，很多人應該已經知道小狸在說什麼了。如果不知道的，那就再給你講一下那個古老笑話的最新網絡演繹版：「一個某互聯網巨頭企業P7（職級，中層職位）戰戰兢兢對領導說：『我犯大錯了』。上司急道：『你幹什麼了？』P7說：『我把醉酒的女下屬XX了』。上司鬆一口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要搶公司月餅呢』。」

前半段的典故來自這一周的網絡熱點：某互聯網巨頭企業女員工被上司強行要求陪酒，被灌醉後疑似被上司強姦。女員工遂報警並要求公司處理涉事男上司，惟公司拖延了11天仍不打算處理，直到女員工實名在內聯網舉報、在公司食堂拉橫幅、網民群情激昂、官媒點名痛批後才急匆匆處理了涉事人員。而後半段的梗來自2016年，同樣是該公司，5個程序員因為修改腳本企圖搶公司月餅而被HR火速解僱——從事發到走人只有短短兩小時。

一邊是一盒還沒有搶到的月餅，一邊是一個被灌醉的女人先被客戶猥褻再被上司夜入房間4次；一邊是兩個小時滾蛋，一邊是11天「已讀不回」。是在今天這個年代，月餅太金貴？還是女人在某些人眼裏仍然不值錢、不重要、只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時代在變遷，除了村婦變成了知識女性，「笑話」竟還是那個「笑話」。只不過，一個無法忽視的真理是，所有喜劇的內核都是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