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書練

預感有時很奇妙，看到鋼琴詩人傅聰染疾逝世時，我就想起時尚大師皮爾卡丹（Pierre Cardin），不是詛咒他，畢竟已98歲，何況這幾年多度傳出病危消息。只昰，在打破權威的互聯網時代，大師不再稀奇，也不再受關注。

對香港人來說，皮爾卡丹是陌生的名字，人氣遠沒有比他晚出道、卻早他而逝的兩位後輩聖羅蘭和卡爾拉格菲，但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內地大都市，「皮爾卡丹」可謂響噹噹。

早在1979年，他已率先從巴黎帶來一隊時裝模特兒在北京舉行時裝騷，為藍螞蟻般的國人打開繽紛的視窗，也給年輕人上了一場時尚啟蒙課。其同名品牌衣飾也開始充斥於內地各大百貨公司，此後的十多年，皮爾卡丹成為時尚代名詞。

雖然早已淡出時裝設計行列，但卡丹在世界時裝發展史上是有一席位的。他師出名門（迪奧），卻不受名師風格和行業規矩所限。早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當巴黎人還沉浸於迪奧帶動的「新面貌」（New Look）狂熱餘溫中，追求絢麗浮誇、突出女性線條的華貴美學時，他已意識到有多少人可以承擔得起這種奢侈，而推出世界上首個無性別時裝系列（Unisex Collection）。

不但如此，為了進一步推動「時裝平民化」，他毅然跳出高訂時裝（Haute Couture）框框，跟春天百貨公司合作，推出批量生產的成衣時裝（Ready to Wear），並因此破例而遭到法國時裝公會開除會員資格。

權威性的時裝報章《WWD》在報道他死訊時，用了「太空時裝設計師」（Space age designer）來為他蓋棺論定，反映了他的前衛性。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美蘇太空競賽進行得如火如荼，觸覺敏銳的卡丹靈機一動，率先設計了充滿想像力的太空時裝。科技感材質和幾何式線條為他贏得未來主義大師美譽，也奠定他在時裝界的地位。

為了令自己的設計意念得以普及，加上商業上的考慮，他也放下巴黎時尚人的清高，首先將品牌授權予不同領域的公司，從玻璃製品到工業產品，同時擴大自己的時尚版圖，除了推出同名飾物、香水、鐘錶系列外，還涉及玩具、朱古力，他甚至設計豪華車和私人飛機，成為最富有的高訂時裝大師。

他的時代觸覺，也令他早在七十年代末就已看好改革開放不久的中國市場。隨着卡丹的逝世，歐洲戰後崛起的那群神奇設計師合奏的華麗曲終成絕響。將軍一去，大樹飄零。適逢百年一遇的新冠疫情，大師一走，時尚的定義也將重新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