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紹駿。

文/滕紹駿

8月15日,是日本二戰對華投降日,也是《南京照相館》在紐約的首映,我受邀請參加,以下是我的觀感。

對於一個生長在中國,移民美國的中國人而言,南京大屠殺並不是遙遠的歷史。它是我們家庭記憶的一部分,是跨越海洋傳承的悲痛,也是我們必須堅守的責任。《南京照相館》這部以1937年為背景的新電影,用令人心碎的真實感受,向我們訴說了這種責任。

影片的故事發生在南京一家小小的照相館裏。這裏沒有宏大的戰場場面,只有普通人,家庭、鄰里、孩子,在日本侵略的陰影下生活突然崩塌。一次拍照的中斷、一陣突如其來的寂靜、孩子眼神裏的恐懼,這些細節讓我們看到,歷史書裏冰冷的數字背後,都是具體而鮮活的生命受到殘酷的暴行。

當我觀看時,悲痛、憤怒,與無助不斷湧上心頭。我想起自己曾在南京大屠殺紀念館裏久立,凝視那些鐫刻在石壁上的名字,那時的沉默與壓抑如今再一次涌回心間。但這部影片不僅讓我再次體會到悲傷,更讓我產生了強烈的憤怒與無力感。我痛恨當年腐敗無能、拋棄人民的國民黨政府。看到平民被任意屠戮,我甚至希望自己能回到那個年代,奮起抗爭,哪怕以生命為代價,也要換來更多同胞的生存。我在影院裏默默的流淚。

導演在表現中極為克制,從不渲染血腥,但是我們知道血腥與暴行的存在。影片的恐怖來自寂靜、暗影,與未盡之言。尤其在一場令人難忘的戲中,照相館的暗房成了無聲的檔案,家庭的合影依然留存,即便人已不在。記憶拒絕被抹去。

然而,更令人心痛的是,直至今日,日本政府仍拒絕全面承認這一暴行。日本政客依然前往靖國神社祭拜甲級戰犯。這種否認與美化,不僅是對遇難者記憶的侮辱,更是對後代的再次傷害,也顯示這種野蠻的暴行可能會重現。

而在美國,這種不公更顯突出。猶太人大屠殺在西方世界被廣泛記錄與傳播,這是理所當然的。但在南京大屠殺中,三十多萬條生命被殘酷奪走,卻鮮少出現在西方的課堂與媒體中。我們的孩子在沉默中成長,而這種沉默,本身就是另一種暴力。

對我們海外華人社區而言,這部電影不只是文藝作品,而是歷史的保存。它確保年輕一代能夠看到、感受到並繼承這段真相,即便世界在試圖掩蓋它。

演員的表演讓過去重現,人物彷彿就是我們的祖輩,在絕望中仍然緊握尊嚴。影片的色調壓抑、冷峻,映射出希望漸漸暗淡,但仍殘存點點人性光芒。

我帶着沉重的悲傷離開影院,卻也心懷自豪。自豪的是,今天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為中華民族復興作出的貢獻,以致國富民強,但是我們還需要繼續自強不息。自豪的是,我們中國人拒絕沉默,即使面對否認與無知。自豪的是,我們作為海外華人也會永遠以銘記與傳承為我們的使命。

《南京照相館》不僅是一部電影,更是一種呼喚。它提醒我們去銘記,去抗拒遺忘。這也是我們對歷史最莊嚴的回應。

(作者為美中公共事務協會會長,同時擔任美國外交政策協會榮譽學者,中美交流基金會特邀顧問,全球化智庫常務理事,及四川大學國際關係學院客座教授)

責任編輯: 孫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