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伍呆呆
3年前我隨朋友們第二次去平潭島的時候還是一個不沾葷腥的素食者。
平潭人很熱情,招待客人,幾乎滿桌全是珍貴的海鮮,有時桌上擺滿魚和肉,連一片青菜葉子都沒有。有一次好不容易吃上炒絲瓜,卻因為絲瓜性涼,我的胃裏空,吃了絲瓜,喝了酒,胃便痛得痙攣起來,悄悄躲進洗手間翻江倒海地嘔吐,吐出的全是綠色的汁液……那一刻我心裏充滿了委屈,再不覺得平潭是我的第二故鄉,只想趕緊回自己的故鄉去喝一碗暖胃的老火靚湯。
畫家林雲在第二天找到我們入住的貓頭墘民宿,帶去了很多我能吃的又好消化的素食,一下子把我的胃從水深火熱中救了起來。後來得知林雲是我們在廣州的共同好友子平兄的朋友,與她同為平潭人的子平兄又熱心又細心,記得我吃素,便囑託林雲照顧我,於是才有了林雲像女神般地帶着我能吃的食物從天而降。
再次去平潭島時應邀去了林雲的工作室。這才知道林雲是在平潭長大,早年嫁去台灣,後來帶着孩子回到平潭,用自己既是台灣媳婦,又是平潭女兒的優勢,成立了兩岸文化交流中心,擔任中心主任,十餘年來一直堅持在做兩岸文創、美食、民宿等民間交流與融合工作。
進了工作室,當然要看林雲的畫。我在藝術面前向來愚鈍,賞畫亦是出於本能的直觀,只覺得林雲的水墨畫筆力很是老到,簡淡之中又不乏厚重,她畫的枯荷裏會留下一抹溫暖的明艷,她畫的蒼茫的蘆葦叢會讓鳥兒的翅膀煽起生命的靈動……畫如此,林雲的字也出人意料,她的字亦是渾厚有力的,不似一個溫柔的女子的筆觸,比她的畫更多了幾分男性書法家的大氣。
林雲在她的工作室耐心地給我們泡茶,切水果,輕聲細語,又買來大家都愛的小吃,細緻地分給每一個人,令人在7月的炎熱裏如水一般感到清涼,而又心頭溫暖,如同她的畫。後來的幾天裏,林雲放下手裏的所有工作,幾乎每天都陪着我們在平潭島上瘋玩。林雲會在暴雨天帶着好吃的來找我們,一起在屋簷下聽雨喝茶;會冒着雨和我們到海邊去撿石頭,拍攝海浪,會領着我們在小漁村閒逛到天黑;會在她的手機跌落到礁石上摔碎後,仍覺得手機壞了的難過比不上和我們在一起瘋玩的快樂;會在快樂地瘋玩之後忘記自己帶在身旁一邊玩、一邊工作的手提電腦被遺忘在哪個角落……作為兩岸文化交流中心主任的林雲是睿智、成熟而穩重的,作為畫家的林雲是靈氣十足的,和我們在一起瘋玩的林雲又是隨性而率真的。這次的平潭行,我們就這樣意外地發現了一個有趣的靈魂。
這個有趣的靈魂後來與我相認——因為我們的五官長得相似,更因為我們開心大笑時露出的牙齒都是罕有地向內翻着生長的,我們便認為對方是失散多年的姐妹。找到了「失散」的姐妹,我當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平潭島在我心裏就又成了我的第二故鄉了。
我的第二故鄉由於風大,又被稱作「嵐島」。林雲常提醒我們要喊她的英文名Elaine,或是艾琳,可我仍然願意喚她林雲。因為,離開嵐島後,只要哼起「風中有朵雨做的雲」那熟悉的旋律,便會不自覺地想念林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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