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600不是一個大數字，但對一個話劇，一個要近百人參與演出的大型舞台劇，演出600場，不是一件輕易的事。《天下第一樓》自1988年6月12日首演，已經37年，換了4代演員，就在6月2日迎來600場。這一天，北京首都劇場，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舞台，台上台下一片沸騰。
37年前，當時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院長曹禺，把作者——大學畢業沒多久的我，兩位導演夏淳、顧威請到家裏，他從醫院回到家，坐在那張寫過數部經典劇本的古董書桌前，手裏拿着我的劇本，從下午談到掌燈，很興奮，完全沒有病容，從人物講到劇情，講到他最喜歡的結尾，最喜歡的最後一句台詞，告訴導演應該怎麼排演，不要太板正，上世紀八十年代，舞台上的主要人物還在不由自主地演「英雄」，他說︰「要排得有情趣，要明朗活躍，要玩着排……最後對我說，寫戲是清苦的，要寫下去。」3個月後，他來到劇院一樓大排練場看連排，連排是演員不着服裝、不化妝，沒有布景燈光的演出，演員不怕演出，怕連排，那時沒有「小劇場」，而看連排的「觀眾」，都不是普通人，面對面，曹禺一向不看演出，就看這種近在咫尺的排練，呈現的是無可掩飾的真實。
看過連排，不是一次，是5次，他走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問：你尚且年輕，哪裏來的這些滄桑？我一時答不上來……之後，他為劇寫了劇名，還附一首親筆書寫的長詩，至今掛在劇院貴賓室。
《天下第一樓》之後一年，我離開劇院，定居香港。幾年後回北京參加一個活動，那時曹禺院長已經仙逝，他的夫人李玉茹女士，特別走到我面前，說︰「他想對你說，他沒能留下你……」我眼淚一下子落下來，老院長師長，我記着你的話，繼續、繼續寫着。
《天下第一樓》已經600場，現將你為這部劇寫的詩，抄錄在這裏，與參與、喜愛這部劇的每一位同仁、朋友、觀眾共勉：
祝賀北京人民藝術劇院36周年院慶，獻給全院同志並賀《天下第一樓》成功。
你是淚水流下的水晶，彎曲曲的、長長的、尖尖的，想不出你是怎樣形象，卻又像夏晨的露珠，那透亮、水靈靈的，滿含無限的光明。水晶中神仙給你刻出一朵玫瑰，紅得像火，那是你的柔情、溫厚、善良，一雙魅人的眼睛，你又是一支青玉的筆：你畫出多少人物常貴、玉鶵兒……還有卑鄙、苦惱、憤怒，畫不盡的人性。幸爾你們都是我們當中的一個，你們有一天會是青天的神仙……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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