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我這個一向老土的落後於潮流的人最近難得「潮」了一次:患上了嚴重的流行感冒。流感帶來的頭疼、發燒、咳嗽、打噴嚏、流鼻涕等症狀一應俱全,一連數日都宅在家裏,獨自消解頭暈眼花、涕泗橫流的狼狽。

老土的人減輕病痛的辦法便是讀書看報。而讀書看報須得讀紙質書,看紙質報,因為手機或是電腦一打開,屏幕的強光會令老土的「潮人」眼更花,頭更疼。

不過,翻了兩天大部頭的長篇小說,頭也還是疼,無意瞥見書櫥的一角摞了厚厚一疊報紙,取出來,胡亂地翻看,倒是感覺輕鬆起來。報紙大多是發表我的文章的報社所給的樣報,大部分是我一寫就是12年,如今還在繼續於香港文匯報寫着專欄文章。此時一面擤着鼻涕、一面翻看那些自己寫下的文字,既感熟悉,又有些陌生。

在我自己的記憶中,我的文章多是一些風花雪月的浪漫與吃喝玩樂之事,偶有一些生活感悟及文化評論,寫人物的並不多,然而翻看舊文,卻也為數不少,其中兩篇令我印象尤為深刻。

2019年5月,我在《讀子光》一文中寫到了藝術家陳子光,在寫了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蘊,把自己當作文人的充滿人生智慧的藝術家的部分經歷之後,又提及了子光的自兩歲起便被診出重症,全家一直在痛苦和焦慮中為兒子奔波尋醫問藥的事情。那期專欄出街後不久,編輯妹妹莎莉轉告我:香港有讀者看了《讀子光》,便打電話到報社要求給子光的兒子捐款,幫他給兒子治病……

子光不缺兒子的醫藥費,亦不願麻煩別人,他雖婉拒了讀者的幫助,但那份溫暖與感動在我們各自心裏都留存至今。

後來我又在專欄裏寫了一位獨特的基督教牧師,牧師的中國書法與繪畫功底都很扎實,在「基督教中國化」的時候他巧妙地作了「基督教中國畫」。牧師在中國山水畫中勾勒教堂的影子,用拙樸的書法題上《聖經》裏的句子,很純熟地用他熟悉的傳統中國書畫去簡單詮釋信仰的意義,牧師買了刊有我寫他的香港文匯報,將那份報紙隨身攜帶,不時地拿出來「秀」給朋友們看。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不久以後,這位滿腹才華又充滿愛心的,但卻是清貧得很的牧師和他的妻兒們終於攢夠了買一套小房子的錢。帶着全家人去看房子的時候,牧師又拿出了那份香港文匯報,將我寫有他的那篇專欄「秀」給售樓中心的人看,奇跡居然就發生了:售樓中心的負責人因此給他的房子降價幾萬元,並且送了他一些家電以及其它的禮品。

我給不少的報紙副刊寫過專欄,然而在紙媒式微的當下,好些副刊寫着寫着就消失了,有些甚至連報紙都看不見了。所幸,香港文匯報一直還在,它的那扇承載着愛和溫暖的大門對於它的作者和讀者永遠都是敞開的,如同《聖經》裏那句「尋找,就尋見;叩門,就給你們開門。」「潮人」病中讀報,報紙成了醫治我這一場流行感冒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