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年前的今天,也就是1994年4月20日,中國通過一條64k的國際專線,全功能接入國際互聯網,成為國際互聯網第77個成員,正式開啟了互聯網時代。今年82歲的中國工程院院士、中國互聯網協會專家諮詢委員會主任鄔賀銓,親歷了中國互聯網與移動通信的全部發展歷程。

中國移動通信的崛起之路:從3G到5G的跨越

鄔賀銓:在3G的時候,中國的標準必要專利只有百分之幾,在4G的時候也只有百分之十幾,在5G的時候標準必要專利,中國佔了全球5G標準必要專利的34%,美國還不到14%。所以中國在5G上邊,我們說我們能夠稱得上是超越了、引領了。當然未來6G又是一個新的起點了。

今年是6G標準制定的啟動年,回望過去三十年,從最早的撥號上網ISDN一線通,到寬帶ADSL光纖入戶;再到3G、4G、5G的層層跨越,如今,通信技術步入以人工智能為核心的新階段。

鄔賀銓:未來人工智能大模型的精簡可以落到手機上,並且再通過訓練出智能體,相當於類似小程序,我們用戶使用手機、利用手機可以文生視頻文生音樂,還有我們可以通過手機實現同聲傳譯,還有可以跟殘疾人對手語,甚至我們可以自動識別你在手機上通話的對方,究竟是真人還是假人,會不會有電信詐騙?這些能力手機上都會有了。未來終端類型更多了,除了手機、PC、眼鏡、AR等等,所以會有一個AI終端的時代,我覺得會帶動信息產業特別通信,移動通信產業新的飛躍。

6G新起點:技術競爭與未來挑戰

6G即第六代移動通信技術,支持更高的傳輸速率、極低的延遲,將更好地適應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2025年《政府工作報告》首次將6G技術納入未來產業培育核心框架。然而,與5G研究相比,當前國際形勢發生了巨大變化,技術封鎖、 標準博弈、供應鏈安全等問題成為現實挑戰,標準博弈也將因此更加激烈。在鄔賀銓過往的經歷中,中國提出3G標準時,就曾面對美歐兩強主導的格局,但那也正是中國打破技術壟斷的開始。

鄔賀銓:在3G的時候,歐洲有一個標準叫WCDMA,美國有個標準叫CDMA2000,當然中國是TD-SCDMA,主要三個國際標準,中國有其一,但是歐洲從來就不用別人的標準,美國當然也不會採用中國的標準,他們認為這個標準是不成功的。

6G時代中國如何領跑?鄔賀銓談互聯「網」事。(央視新聞圖片)

鄔賀銓:現在他們為什麼要打壓呢?因為你的發展已經挑戰了他們的霸主地位了,他們就需要用各種技術來延緩中國的發展,甚至阻撓你的發展,但是我感覺到中國已經不是改革開放前的那個樣子了,我們實際上已經具有一定的實力,你越是抵制越讓我不得不從零做起。

鄔賀銓的通信科研生涯:從PCM到SDH的關鍵抉擇

中國通信產業曾起步艱難,改革開放初期,國內通信遠落後於發達國家。作為第一代通信科研人員之一,鄔賀銓從模擬通信起步,親歷了整個通信體系的現代化進程。

1969年,鄔賀銓在四川眉山原郵電部505廠從事24路脈衝編碼調製(PCM)終端設備的研製,這種把模擬信號變成數字信號的設備,是數字通信技術的起步。基於美國提出的PCM24路標準,鄔賀銓和團隊研製出國內第一個市話數字中繼系統,但當時,歐洲提出了PCM30路的標準,中國數字通信標準面臨着該走哪條路的選擇。

1975年4月,郵電部在重慶召開會議,討論中國的數字通信標準該何去何從。時年32歲的鄔賀銓在會上作報告,力主從美國標準轉為歐洲標準,最終這次會議認可了鄔賀銓的提議。

進入20世紀80年代,鄔賀銓和團隊承擔了「七五」科技攻關項目之一,565Mbps(兆比特每秒)五次群光通信系統的研發,使用的標準是PDH準同步數字體系。他注意到,國外在這一標準線下已經開始了六次群系統的研發,與此同時,國際電信聯盟正在研究SDH同步數字體系,相比於PDH,SDH具有速率更高、靈活擴容等優勢。

1988年,鄔賀銓向郵電部提出建議:調整通信體制,從PDH過渡到SDH。

然而,由於當時中國並沒有SDH的專用芯片,也沒有測試儀表,要實現SDH的指針調整十分困難。在外界看來,這次轉型無疑是一次冒險。

1996年,中國第一套國產SDH設備成功商用落地,縮短了與國外技術的代際差距,這一研究成果極大地提升了我國通信技術水平,獲得了國家科學技術進步獎二等獎,同時也給出了重要提示:真正的風險不是轉型失敗,而是錯過技術變革的時機。

TD-SCDMA:中國3G標準破局與產業鏈重構

自1993年起,鄔賀銓連續「掌舵」多個國家重大通信研究項目,為國家通信產業發展謀篇布局,1994年中國全功能接入互聯網,移動通信技術快速崛起。1997年,國際電信聯盟向全球徵集3G國際標準技術方案,鄔賀銓時任電信科學技術研究院副院長兼總工程師,他堅決支持研究院提出的無綫通信國際標準TD-SCDMA。然而,當時的中國通信產業,芯片、終端、天線、基站、軟件無一不缺,他的想法被很多人認為是異想天開。

鄔賀銓:1G和2G所有的產品和終端都是進口的,2G我們已經沒有創新的機會了,人家標準早就定好了,什麼都做了,產業也沒我們的份,3G正好是換代,這是我們一個機遇,所以當時提這個標準。為什麼中國能提出這個標準呢?第一中國是有技術基礎,我們現在說創新需要膽大,但是我更認為藝高人膽大,沒有技術是膽大不了的,傳統的移動通信都是FDD頻分雙工,什麼叫頻分雙工?來話佔一個頻段,去話佔一個頻段,來去相當於馬路上一樣有兩個車道,一個是從東到西的,一個從西到東的,互不干擾,但是我們想在3G要往數據發展,數據來去是不一樣的,尤其是未來的視頻你可能從網上下載多,你傳回網上少,所以兩邊是不對稱的,我要採用一種新的技術叫智能天線,不是一根天線,是多根天線,通過這樣我可以提升我的效率,我們有了一定的創新技術,而且相信這個技術,適用於以數據為特徵的第三代移動通信,當時覺得既然徵集,為什麼不提呢?

當TD-SCDMA成為國際三大3G標準之一時,中國通信技術實現了彎道超車入局。

成為標準只是第一步,TD-SCDMA要走向市場,還需要大量的配套設備,而當時國內並不具備自主生產3G設備的能力,國外公司不看好TD-SCDMA,也不開發TD-SCDMA產品,想要將TD-SCDMA技術產業化,困難重重。

鄔賀銓:我們不得不從零做起,我們說TD-SCDMA的成功不是說我們做出了產品,主要是我們打造了一個創新鏈和產業鏈,現在反過來看,TD-SCDMA也有很多缺點不足,很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我們可以看到什麼呢?這是我們第一次經歷了從標準的醞釀到完善到研發到產品到產業鏈整個配套,到建網、部署、應用全過程,中國最早的通信產業我們沒有光纜,我們是先從買光纖,自己造光纜,後來就到了我們自己造光纖,現在到了我們自己造光纖前端的預製棒,現在又到了我造生產光纖的裝備,現在中國的光纖企業一年生產了全世界一半的光纖光纜。

記者:TD-SCDMA它完成了一個巨大的歷史使命,幫我們建立起了整個產業鏈。

鄔賀銓:至少我們有信心,不單是科技人員有信心,政府也有信心,我們也是可以搞出一個自主創新的東西,將來比如說6G,哪怕你芯片等等有困難,我們也仍然能夠做得到,我認為從通信技術的角度,這裏邊沒有什麼絕對跨越不了的鴻溝。

30多年來,中國移動通信產業實現了從2G跟隨、3G突破、4G同步,到5G超越的跨越。不久前,鄔賀銓現身2025中關村論壇年會和2025全球6G技術與產業生態大會,82歲的他仍樂此不疲地鑽研網絡和通信技術發展前沿,力所能及地發揮餘熱。

鄔賀銓:我認為從通信技術的角度,這裏邊沒有什麼絕對跨越不了的鴻溝。(央視新聞圖片)

鄔賀銓:我現在還兼任了移動信息網絡國家重大專項的總師,也就是謀劃6G項目的這種組織,我們6G的網絡不是簡單的5G延伸,它需要在架構上有創新,現在的5G總體上是成功的,下行的帶寬會比4G高八倍,上行高三到四倍,但是這種比4G速度的提升還沒有能完全轉化成消費者很好的體驗,所以未來6G還得要下大力氣提升我們消費者的體驗。

(來源:央視新聞)

責任編輯: 文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