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深圳三洲田的山茶花在每年10月左右會陸陸續續地開始盛放。

以往的每一年,即便再忙,我都會安排時間驅車前往三洲田賞花。然而這幾年來,因為疫情的反覆,每年和朋友相約,每年都未能成行,今年亦是如此,眼看花期已經快要結束,依舊還是未能成行。

後來在朋友圈裏看到其他朋友發的他們行山時拍攝的山茶花的照片,看到照片裏那一朵朵雪白的迎風怒放的花兒,羨慕之餘,更是感覺遺憾。

對山茶花的喜愛,大抵亦是與我兒時的記憶有關。兒時在粵北的山裏,不管是自己獨自一人,或是和山裏的孩子一起滿山地跑,目的幾乎都是在尋好吃的或好玩的。當然,對於「為食」的小孩子來說,好吃的比好玩的更有吸引力。

山裏的茶樹有野生的,也有山民自己種的,野生的茶樹不夠多,山民種更多的茶樹是為了採更多的茶籽,榨更多的茶籽油。在小孩子眼裏,野生的和大人自己種的無甚區別,茶樹是一樣的茶樹,茶花是一樣的茶花。茶花的花蜜多,花開的時候,小孩子們會隨手折了隨處可見的蕨類植物的莖,抽出裏面的芯,就是一支天然的吸管,將之插進茶花的花蕊中美滋滋地吸食花蜜。

小孩子除了喜歡吸食茶花的花蜜,還喜歡喫茶樹身上比較罕見的茶包和茶片。

大人是不太喜歡茶包和茶片的,因為大人們知道,茶包和茶片是茶樹被細菌感染變異的芽苞和葉片,它們會影響茶籽的收成,而在小孩子眼裏,二者都是茶樹身上最好吃的美味。在清明前後,嫩嫩的茶芽被感染後變成像桃子一樣的茶包,它的葉片在感染後變得水嫩厚實,待它們褪去新芽和新葉特有的紅皮,開始泛出青白的顏色,就到了口感最好的時候,吃起來像是熱帶水果蓮霧,卻又比蓮霧多了幾分茶葉的清香,味道更加清甜。大人裏也有會吃的,他們將茶片採回家,和五花肉一起炒了吃,茶片中和了五花肉的肥膩,五花肉裏又帶有茶葉的清香,簡直是一道可遇不可求的珍饈。

我後來離開粵北山區,在深圳一呆就是30多年,這30多年裏除了深圳的三洲田,也到過很多的山裏,也見過很多的茶花,但是卻再也沒有見過茶包和茶片。或許,是因為再沒有兒時那樣的心境去慢慢地細心地尋找,或許,是因為後來到過的很多地方,茶樹的品種經過了現代科技的改良,或是化肥農藥的全面「保護」,再難有被細菌感染的,茶包和茶片便逐漸地成了記憶,和對記憶不斷地尋找。

再後來,疫情來了,我們在用現代科技手段防控的同時,也不斷地在研究藥食同源,尤其在近些日,因為要止咳而吃雪梨和陳皮的,因為要補充維生素要吃檸檬和柑橘的,因為要治療腹瀉而喝艾草灰化水的……如此種種,我便又想起了兒時吃過的茶包和茶片,想起在資料裏看過的,那些被細菌感染過而變異了的茶包和茶片裏含有豐富的氨基酸和菌多糖,吃了其實比普通的茶葉對身體更為有益。

山茶花的花期雖然快結束了,但是我想,我還可以在春暖的時候,再到山裏的茶樹林,再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兒時的茶包和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