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美美

莊子在《逍遙遊·北冥有魚》中曾經說過，北方有「鯤」，變化為鳥，名字叫鵬——這隻鳥，大風吹動海水的時候就要遷徙到南方的大海裏去。而這時候，牠的脊背，不知道有幾千里長；當牠振動翅膀奮起直飛的時候，翅膀就好像掛在天邊的雲彩……

作為一個現代人，小狸當然知道莊子所描繪的這隻美輪美奐的神鳥並不存在於現實中，但就在最近，一隻真實世界中的小鳥轟動了學界，也被很多科學家由衷地稱讚為「神鳥」。

這隻當代神鳥學名叫斑尾塍鷸，長嘴灰身，小小一隻，毫不出奇，遠沒有鯤鵬的磅礡美艷。然而，沒有和鯤鵬一樣的千里巨翼，卻飛躍了和鯤鵬一樣的萬里河山——這隻斑尾塍鷸，就靠撲動牠那對瘦弱的小翅膀，愣是從阿拉斯加西部的廣漠凍土一路飛到了澳洲塔斯曼尼亞東北部的寂靜漁村。從北半球的最北端到南半球澳洲的最南端，從世界的一頭到世界的另一頭，這隻小鳥不間斷地飛行了11天零1小時，飛行里程13,500公里，即便是飛躍太平洋期間也沒有停下來休息，打破了鳥類不間斷飛行紀錄。而且更令人驚訝的是，牠只有5個月大，剛剛脫離了父母的羽翼，牠的這趟壯舉並不是跟在爸爸媽媽後面，而是獨自上路，就這麼一直飛、一直飛，一直往南方飛。

古代的鯤鵬幸而有莊子的歌頌，讓牠能青史留名。而我們那令人敬佩的當代小神鳥，則是拜科學所賜，讓牠的偉大經歷不至被埋沒。相關的科學主要是最新的超輕衛星跟蹤技術，經過若干代升級的跟蹤器，如今已經拋棄了傳統電池，實現了太陽能功能，重量僅相當於一張紙。這讓以往只能觀測大型鳥類的領域得以拓寬，讓斑尾塍鷸這種小鳥也可以輕鬆帶着跟蹤器上路——按科學家的話說：以前，跟蹤器重300至400克；現在，鳥重300至400克。

但是，通過跟蹤器，科學家們發現的除了神鳥的神跡外，也包含令人憂慮的部分——人類活動正嚴重影響生態。就以本文的主角，這隻不間斷飛躍了13,500公里的小神鳥來說，科學家就是從牠反饋回的數據發現斑尾塍鷸重要的捕食區——阿拉斯加的泥灘被人類佔據了，而營養跟不上，沒力氣遠飛，加上阿拉斯加這些年的氣候變化，大概率會導致斑尾塍鷸的繁殖期縮短，最後南飛的數量減少。

當然不止是斑尾塍鷸。在此之前，有頂級鳥類學家和政府機構在《科學》雜誌上發表論文，顯示在2007年至2017年10年間，春季遷徙的鳥類數量下降了13%。而過去50年內，美加地區的鳥類總數減少了近29%，約30億隻。而科學家們普遍都認為，人類活動導致的鳥類棲息地喪失是一大主因。

也所以，一直往南方飛的小神鳥，那從未間斷的奇蹟般的旅程，除了是對生命的信仰外，會不會還有另一種可能是無處可棲？如今牠闖過試煉化身為鵬，但會不會還有更多其它的夥伴就默默隕落在途中？

神鳥用神跡真正想傳達的，不是告訴我們牠飛躍了地球，而是哀求人類看看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