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獨居多年，一個人過年也多年了，今年春節在新屋暖宅，亦是一個人。

新鄰居一家見我一個人過年，很熱情地請我到家吃飯，準備了家人從千里之外寄過來的連他們自己都罕見的魚和肉，末了，才發現我吃素，勸慰了一番，只好炒了我自帶的豆腐乾和青菜，一頓年飯總算是吃得賓主盡歡。因為大過年的吃了較多的素菜，鄰居稱之為素年。

契爺契媽年前亦搬進同一小區的新屋。年初二回娘家拜年，契媽蒸了一大鍋素包子，又做了素燒餅讓我帶回家放在冰箱裏慢慢吃。用契媽的話說，一個人吃，偏又吃素，沒啥可吃的，實在是可憐。契媽十分懷念從前我還能吃葷的日子，因她做的魚肉太好吃，我把嘴巴燙起泡了也捨不得把到嘴的肉吐出來，那樣的日子香噴噴的、熱氣騰騰的，只是已素食多年的我再也回不去了。

朋友周姐夫婦來家拜年，亦是做了幾個素菜招待。在新年裏大魚大肉吃膩了，滿桌的素菜反而對了他們的胃口，比起葷菜來吃得更加地歡喜。周姐臨走時說回去後也要吃素，我便笑笑，類似的話已經聽過太多，真正做到的人卻沒有幾個。

初七是人日，多數人家的餐桌上又豐盛起來，都要吃上一餐傳統的「七樣菜」或者「七樣羹」。廣州人喜歡在這天吃「及第粥」，取「狀元及第」的好意頭，客家人吃七樣菜，是希望如歌仔裏面唱的「食完七樣菜，撿金又撿銀」。然而好意頭既是希望，亦是慾望。

因為人日，又想起上帝造人的故事。上帝造了人類，讓他們在美麗的伊甸園吃果子，過着平淡而快樂的日子，然而夏娃受了魔鬼的引誘偷吃了禁果，人類便有了各種各樣的慾望，不斷地在犯罪與贖罪中惡性循環着。人類又是非常「聰明」的，其它的慾望或多或少都會受到道德的約束，似乎只有「食慾」是不受任何道德的限制，連古代聖賢都認為「食色性也」，於是便絞盡腦汁地去滿足自己的食慾，從植物吃到動物，從地下吃到天上，從岸上吃到水裏，從淺海吃到深海……吃着吃着，食慾便變了味兒，大鵝被強迫灌食取肝，猴子被活活地開顱吃腦，多種野生動物被吃至滅絕……為了滿足不受道德限制的食慾，人類卻突破了別的道德底線。

希望與慾望的區別在於後者總會伴隨着一系列的惡果。食出來的「富貴病」愈來愈多，非典和新冠病毒都是因為食慾給人類帶來的大麻煩，這麻煩至今未曾遠離人類。

喜歡到我的魚池裏偷魚吃的大橘貓過年也沒有休息，抑或是想來抓魚給自己過年改善伙食吧，新年裏看到牠溜進後花園的時候我沒有再趕走牠。大抵是因為素食的緣故，對於「偷魚賊」似乎也不會生氣了，反而會理解和容忍牠的天性。

當然，素食是其次，無論食什麼，重要的是能夠有一顆低慾望的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