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風追影》是繼《九龍城寨之圍城》和《破·地獄》之後，我大為讚賞的電影之一。尤其梁家輝真成了吸人眼球的光標。這部電影不需要美色和性感來吸引觀眾，正邪的搏鬥、傳統與科技的角力、年輕與老去的唏噓、歲月中各種真真假假……都將重新激活你麻木的審美情緒。

70歲的成龍抄起晾衣桿，67歲的梁家輝揮舞匕首，沒有特效替身，他們用熱量點燃了大銀幕。「尚能飯否？」成龍在《捕風追影》中這句台詞，既是角色的自問，也是對整個香港動作片的拷問。影片在豆瓣評分8.1分，不愧是：薑還是老的辣！

電影前15分鐘就讓你的心緊張得懸在空中。暮年的成龍和梁家輝在戲中的多場動作戲都親自上陣，傾盡全力地表演。這兩位年齡加埋近140歲的「老江湖」，在片中貢獻了精彩絕倫的對手戲。成龍延續了標誌性的詼諧幽默的動作戲，更賦予角色細膩的情感層次。他飾演的黃德忠嘴硬心軟，尤其與張子楓飾演的何秋果之間未點破的「父女情」，成為貫穿全片的情感暗線。梁家輝則再攀「反派演技高峰」，他飾演的傅隆生一面是狠戾冷酷的犯罪首腦，一面又是幾位「狼崽子」眼中複雜的「狼爸」。他們把人性的冷與柔軟融入到每個眼神的愛恨中。你被吸進去了，如身臨其境。

動作設計方面，融合了以往成龍動作片的詼諧基因，不但讓觀眾在緊張中得以喘息，更喚起了看成龍電影的種種回憶。他與張子楓的戲份很自然，默契深沉又靈活，廣東話叫「好識得執生」。梁家輝則在動作中融入複雜情感，每一次揮拳、每一次凝視都飽含戲劇張力。尤其當他面對養子背叛時，那聲痛徹心扉的哀嚎，將人性的複雜展現得淋漓盡致。當他最終將匕首刺入對方胸膛後，那絕望的擁抱、扭曲的肢體，在空曠破敗的舞台映襯下，顯得格外悲愴，讓暴力場面浸透了人性靈魂的分量。

隨着劇情的發展，傅隆生的父性逐漸顯露，他真心愛護這些孩子，甚至願意為他們犧牲自己。然而，當他遭遇狼崽子的背叛時，內心扭曲的獸性也隨之爆發。這是值得深思的一段，他們的愛都不夠徹底純粹。因為是義子義父，因為都是賊。

黃德中、傅隆生這對警匪，雖已走入暮年，但他們對彼此內心的敏銳洞察力、臨場的應變力仍然「在線」。從這一敘事訴求出發，片中老年警匪的人物塑造，以及表演呈現就顯得尤為重要了，這正是老戲骨們能夠大放異彩的地方。可以說這是港片美感逆市重生的景象，在炫目的動作、科技外衣下，包裹着對人性的樸素堅守。那麼，影片中着力展現的，相較於數據追蹤更具觀賞性的「拳拳到肉」的動作場面，是否也隱喻着在AI日益滲透生活的時代，人們最真實的愛恨情仇，還需要面對面地進行碰撞與交流？

●何佳霖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