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偉

小時候,我在城鄉結合部生活,具體一點說是小城鎮。在我眼裏,那還是一個比較大的地方。實際上,那城鎮位於江南安徽的一系列非名小鎮。小橋流水人家是有的、巨大的山峰是有的。即便是聞名的長江,也離我們不遠。但是即使不遠,也不過五六十公里,我沒有進入到裏面深度體驗。

不久,稀里糊塗地按照社會學習的軌道,我就完成了15年專業讀書的時光。陵陽、沙濟、木鎮、新河的小河、青陽縣的九華山、銅陵市的銅礦山、南京的玄武湖,陪伴了我讀書之外的寂寞。我讀懂了什麼?實際上好像沒有讀懂什麼,一點書本知識而已。倒是人間一些人情冷暖,向上的精神,對我影響要大一些。還有一些小山小水、小樹小木的自然對我潛在的影響更多一些。

來到首都工作之後,我從事30餘年的林業生態新聞工作,有機會去南南北北、東東西西的地方看山觀水。內蒙古肆意的樟子松、新疆不屈服的胡楊林、海南濃密的熱帶雨林、福建牽牽掛掛的大榕樹、廣西瘦長的桉樹等,都一一收到腦海裏,像東西一樣放在倉庫裏,得不到深刻的反芻。還接觸到一些動物,比如江蘇鹽城市的麋鹿、黑龍江哈爾濱市的東北虎、安徽宣城市的揚子鱷、四川成都市的大熊貓、雲南大理州的蝴蝶、新疆喀拉斯湖的哲羅鮭、青海祁連山的獵豹等。動物的一笑一顰、一跑一停、一飛一落,都是那麼天真自然,讓人浮想聯翩。

我知道大地離不開綠色。但是綠色到底意味着什麼?很長時間,我都沒有透徹理解。我和各地林草專家打交道,但是對於自然和人的關係,我確實沒有深度理解。當今社會,城鎮化是潮流。進入城市之後,人與自然關係隔斷,人變成咋樣,沒有很深的探索。有時候,經濟確實是重要的。沒有錢、沒有基礎條件,談論人與自然,有點不太現實。但是如果只是一味追求財富,城市周邊出現沙漠,天空出現霧霾,這樣的財富對於人生有沒有意義?或者等有錢了,有條件了,再抓生態,可不可行?這類問題困擾了我們好多年。

還有一種情況,我每天走在城市的大道上,看到愈來愈好的人工綠化;周末,我去愈來愈新的公園,看到移植來的新樹和草皮,看到新挖掘的小河,面對這人工痕跡非常重的生態,我內心是否得到真正的自然安慰,這些困惑還是沒有明確的答案。

曾經在古樸的生態環境裏長大的我們,就像在清潔的空氣裏生活感受不到氧氣一樣,感覺不到純正生態的寶貴。隨着我們走向大規模生產,走向巨額的財富,走向80億人口,走向經濟科技發展緩慢的高空,我們需要什麼樣的生態,應該用什麼力度去保護生態,這是一個關乎社會全體人員的大問題。我不能因為我從事林草行業,就過分強調這個行業的重要性。也不能因為曾經林草部門規格高低變化,就憤憤不平或者洩氣。我們應該有本質的站位。

近些年來,我看了不少天文學的書籍,了解了不少天體的自然演變。儘管對於宇宙、銀河、太陽的描述,還達不到科學準確描述,但是其中的知識還是足夠讓人震撼。有沒有外星人,其它星球為什麼一片荒蕪;地球和地球上的生物,將來會咋樣,這些問題的提出讓人震撼和深思。具體到生活細節當中,在呼嘯運動中的地球上,我為什麼感覺不到運動。每天的日落日出,月亮的升降,數不清的星星發出閃爍的光,帶來美麗的景象,然而這一切都是真實完整的嗎?我所處的社會,熱熱鬧鬧,在歷史裏有着怎麼的位置?我的生命,在地球的年輪裏,具有什麼意義?這些終極的問題,讓人輾轉反側。

世界是物質的,也是運動的,這是我高中哲學學過的。世界是可知的,也是不可知的。這兩句話,包含了不同的人生認知,決定了不同的人生態度。對我而言,我需要樸素的一種知識。看見山就是山,看見水,就是水。山水帶給我的開始,我就該珍惜和保護這樣的山水。在未知的征程中,保護生態、發展生態就是保護和發展人類,這或許就該是我的哲學。於是,我內心安定,不執迷於虛幻和茫然。我鼓勵對生態一切的友善。我寫生態的感悟。日常裏,在繁華中,和美一起舞蹈。在蕭瑟中,體會冷的侵入。在困難的時候,回憶順暢的往日。在孤獨的時候,想起給朋友電話。在春天的時候,自己植樹或給植樹者捐款。

做不到人生寵辱不驚,做不到大富大貴,做不到談笑無白丁,做不到窮究一切事理,做不到萬壽無疆,做不到在時代前沿馳騁,做不到就做不到吧。做到了,也是在地球裏,不在地球之外。把我們全部的歷史,揉碎在風裏,用一壺老茶來安放自己。一不留神,燙了嘴唇,趕緊吹一吹。

呂端大事不糊塗。這就是最好的境界,我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