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絲

我近年常被人問到一個問題：社會發展越來越快，要怎樣才能跟上步伐，不被拋在後面成為時代的棄子？回答這個問題說易也易，說難也難。容易是有現成的答案，即不追隨一時的風潮，學會在紛擾環境中保持平常心。難則在於這樣的說辭在當下會顯得略為空洞，想要讓他人心悅誠服地接受和認同並非易事。尤其早些年各種「心理雞湯」氾濫成災，很多不勝其煩的人已經對「煲雞湯」免疫了，在利出一孔的現實面前，這樣的說辭很容易引發訕笑鄙夷甚至群嘲。

不過，即使這個答案看起來已經不那麼合時宜，仍有其合理性。雖然建構人生的意義感一定是與成就相關聯的，脫離了這一目標，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但現代人也完全可以把這些對成功的期望值設置成為一個長遠目標，通過培養延遲享樂的能力，來對自己的人生獲得更好的掌控感，令情緒界線產生微妙改變，避開環境和現實壓力對自己的綁架裹挾。美國建國之初，地廣人稀，那些駐紮下來墾荒的移民家庭，經常方圓數十公里內都看不到人煙。一個叫約翰查普曼的流浪漢，衣衫襤褸地赤着腳四處旅行，還往頭上扣一口鍋當成帽子作為標誌性裝扮。

他每到一處，就用隨身攜帶的蘋果種子與墾荒的移民換一頓飯，並且幫助人們把種子種下，讓每個家庭以後都能看到院中的樹苗長大開花，可以收穫蘋果吃。由於移民的墾殖生活單調清苦，約翰查普曼很受歡迎，被稱為「蘋果子姜尼」。其實，約翰查普曼是為人們種下了一個希望，短時間內是無法享受到相關收益的，但移民家庭仍然期待他的來訪，就是知道環境條件雖然是被動的，但人的選擇卻是主動的——在無法獲得簡單即時滿足的情況下，一個可值得期待的長期目標，同樣也能提升快樂和幸福感。

當今很多人把自己的人生看作是一手已經發放好的牌，牌面是好是壞已被固定下來，而不是視為一段可以根據自主意識進行調節的旅程。所以，嘗試在心裏為自己種下一棵蘋果樹，就是在充滿時代性焦慮的現代社會裏迴避一些流行風潮和思維陷阱的方式——延遲收穫享受的時間，保持着希望，學會不在時機和形勢成熟前勉為其難，自尋苦惱，而不是認為必須立即實現想要的目標。人生的大部分煩惱其實都源於能力和慾望的不匹配，同時又不願降低慾望或者換個思路，延遲享樂去蓄力實現目標。

懂得在心裏為自己種一棵蘋果樹的人，都有着一顆強大的內心，是不會被一時的成敗所拘囿的。就像外語說得好的人，都必定有過一段「厚臉皮」到處找人交談的經歷，這就是一個延遲收穫並自我接納的過程，犯了錯也不會感到尷尬，由此有動力去不斷練習改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