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峰

周末，我邀朋友一起去爬山。那是一座頗負盛名的高山，巉巖嵯峨，群峰深鎖，風景雄奇壯麗，是國家4A級景區。每逢周末或節假日，外地遊客慕名而來，絡繹不絕。

我們驅車來到山腳，開始向上攀登。山勢險峻，山路蜿蜒，每一步都是高抬腿的動作。半小時後，我們就汗流浹背，雙腿又酸又困，好像綁了幾十斤的重物，每一步都變得異常艱難，只好停下來歇息。

四下望去，峭壁聳立，怪石嶙峋，布滿歲月摺痕的青灰色巨石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山上雜樹叢生，荊棘遍野。零星的野花這兒一叢叢，那兒一簇簇，應和着山風，開得啪啪響。目睹如此壯美的風光，我正要說一些大自然鬼斧神工之類的話，卻見朋友眉峰輕蹙，笑容若隱若現，似有卻無，心底禁不住嘆息。

朋友是小縣城一所中學的語文老師，喜歡閱讀，愛好寫作，在業餘時間投入大量精力做自己喜歡的事，焚膏繼晷，孜孜不倦。正所謂一分耕耘一分收穫，因此朋友的文章頻頻見諸於報刊。小縣城的個別文友非但不佩服她的恒心和毅力，居然有人說「她與編輯是朋友」，有人說「她的稿件都是花錢發表的」，還有的甚至在家長面前詆毀她「寫作是她的正業，做教師成了副業」……

對於此等不實之詞，朋友欲哭無淚。善良單純的她不理解人心何以如此逼仄狹隘，江湖何以如此波詭雲譎，自己尚且沒有取得驕人的成就，不過是發表幾個豆腐塊的小文章，居然有人如此打壓她。為此，朋友一度陷入了憤憤不平和鬱鬱寡歡之中……我們所處的位置恰好是半山腰，眼看着後面的遊客蜂擁而至，愈來愈多，心想：如果不往上走，此處必定會很擁擠，山路狹窄，說不定會發生意外。我翹首向上望去，看到前方不遠處隱隱露出涼亭的一角，便決定走到涼亭裏再作休息。令我們始料未及的是，我們氣喘吁吁到達涼亭時，亭子裏遊人更多，凳子上坐滿了人，中間的空地上也站了不少人，有兩個人還因為爭搶座位唇槍舌劍地吵了起來。

見難以立足，我們只好忍受着疲憊和勞累，繼續吃力地向上攀登。走着，走着，我們驚奇地發現，向上的山路上遊客寥寥，有很長的一段路甚至看不到遊人。回頭向下望，半山腰處的遊人仍然很多，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後面仍然有遊客源源不斷向半山腰匯聚。我們擇一塊平坦的石頭，從容地坐下來休息，大口呼吸着新鮮濕潤的空氣，心情舒暢。再看朋友，她的臉紅撲撲的，像飛上了兩朵可愛的紅雲，眉眼間流光溢彩，很顯然把以往的陰霾拋到腦後了。

休息片刻後，我們決定一鼓作氣，問鼎峰頂。山路越發難行，有幾處崖壁突出，像霸蠻兇狠的強盜擋住去路。我們只好小心翼翼地躲避着突兀而來的石頭，手腳並用側身通過。

終於爬到了頂峰。呵，眼前的美景讓我們忍不住驚呼起來：好美的草原！綠油油的野草平展展地向天邊鋪去，山花爛漫，夾雜在草叢中，閃閃發光，像五顏六色的星星，整塊草地像一塊五彩斑斕的巨大織錦。微風拂過，送來陣陣花香，時而是淡淡的清芬，時而是馥郁的芳香，令人心曠神怡。我們翕動着鼻翼，貪婪地嗅着，張大嘴巴盡情呼吸着馨香清冽的空氣，五臟六腑都被洗濯過一樣，神清氣爽。

回頭向山下望去，半山腰處仍然人多，道路擁堵，蠕動緩慢。我們不由得慶幸沒有在半山腰做長時間逗留，此刻才能愜意地站在這「雲中草原」上，一覽眾山小，欣賞到美麗壯觀的景色。朋友凝視着半山腰，若有所思。良久，她爽朗地大笑起來，「半山腰聚集了太多人，那麼擁擠，矛盾摩擦自然就多。你得盡快抽身出來，到山頂看看，無限風光在險峰。」

我讚許地點頭，補充道：「寫作就跟爬山一樣，當你的水平處於半山腰的時候，那裏早已聚集了一大群人。當有一天你爬到了山頂，將他們遠遠地甩在身後，就會看到瑰麗壯闊的風景，別人再也不會排斥你傾軋你，只會羨慕你讚美你。」

朋友恍然大悟，「原來是我不夠優秀，看來我還得繼續努力。當我竭力向上時，會遇到更優秀的人一路同行，會欣賞到更奇崛壯美的風景，心胸也會變得開闊，再也不會被閒言碎語困擾。」

是啊﹗半山腰總是最擠的，你得到山頂看看。無論我們遭遇怎樣的誤解和挫折，都不要停止向上攀登的腳步，那是你對自己不可推卸的責任，也是對自己最好的愛護，更是證明自己最有力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