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許嘉雄,是一位從事紮作30多年的師傅,從小到大只有紮作一件事。」6歲動手拆掉武館淘汰的舊獅頭,11歲紮出人生中第一個獅頭,13歲入行殯葬紮作,後來搖身一變成為紮作藝術家——滙豐銀行仿真銅獅、澳洲百米大金龍......一切不可能隨着熱愛與堅持成為現實,而雄獅樓東主許嘉雄亦用「紮作」二字概括其近乎前半生。
許嘉雄說,過去人們常常稱紮作師傅們為「紮作佬」,如今不少師傅已被稱作「紮作藝術家」。他喜歡教人做紮作,認為教學能讓紮作得到更好的傳承,而他也心懷抱負,「在香港一講詠春,個個都會提起葉問。我希望未來有一天,當人們提起紮作,能有人說:『我就是跟我師公許嘉雄學的。』」
三十逾載紮作人生 「我會一直紮到紮不動那天為止」
每年5月5日是香港傳統節慶譚公誕,每到這天,市民們走上街頭,迎接百米金龍送上好運與祝福。許嘉雄連續多年參與籌辦「雄獅樓盃」,每年都有來自海內外的隊伍爭奪獅王地位,為譚公誕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提及自己的紮作之路,許嘉雄笑稱,「我就和一般的小朋友一樣,小時候不愛讀書。但不同的是,我家世代習武,從小看父親打功夫、打鼓、舞獅,武館的麒麟台就是我的玩具,所以自小就想做獅頭。」
6歲,許嘉雄在武館修補舊獅頭;11歲,他紮出人生中第一隻獅頭。後來,許嘉雄提着獅頭四處找紙紮舖,直到被老師傅看中入了行。十多年後,他成立「雄獅樓」,繼續自己的紮作事業。
一走進舖內,眼前盡被獅頭、花炮、竹篾、紗紙包圍。許嘉雄將竹蔑拿在手中,一邊製作一邊介紹,「紮作其實很簡單,所需要的東西無非是竹篾、紗紙,再拿些麵粉煮的漿糊等等,只要這幾樣東西加起來,就可以做出各種類型的紮作。」
許嘉雄熟練地將膠紙纏在竹篾上,「任何類型的紮作,都有四個步驟——紮、撲、寫、裝。」對許嘉雄來說,第一個步驟「紮」為最難,他形容這一步驟為「從無到有」,「在紮作開始前,你的手中只有幾條竹蔑、紗紙,全靠自己的經驗手藝做出來。第一個步驟做不好,之後幾個步驟做得再好都沒用。」
許嘉雄說,人生40幾歲,自己紮作做了30幾年。除了紮作,沒有什麼可以和大家分享。「不過雖然人生只有這一件事,我都沒有覺得有悶的一日,因為每當完成一件作品,就會有成就感,讓我可以找到自己。」許嘉雄篤定地說,「我相信自己會一直紮,直到紮不動那天為止。」
澳洲百米大金龍享譽國際 「好開心有人叫我『master』」
紮作幾十年,許嘉雄有太多閃耀的作品,提及他印象最深刻的,當屬「澳洲百米大金龍」。
「澳洲有一個金龍博物館,收藏很多紮作金龍。每隔50年,他們就會全世界尋找師傅製作一條金龍作為收藏。」許嘉雄笑稱,「當時有一男一女外國人找到我,說不計成本也要請我做一條大金龍。我當時肯定以為是吹水啦,所以就將他們打發走。」過了幾個月,二人再次找到許嘉雄,並邀請他前往澳洲。
當看到澳洲金龍博物館中前人作品的時候,許嘉雄受到了強烈震撼。「那些我從父親口中聽過的香港頂尖紮作商舖,他們的作品就這樣出現在我的眼前。」許嘉雄說,「在前往澳洲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功夫了得。在看完博物館的作品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很差勁。那條150年前的紮作金龍的技巧太過厲害,讓我知道原來那些耳中聽說的傳奇,原來都真實存在。」
許嘉雄接下這個項目,一家三代着手製作這條120米長的大金龍。「這條金龍共有7000片鱗片,每一片鱗片都是親手製作。如果一個人做的話,一天只可做一片,7000片鱗片就是7000天。」許嘉雄感嘆,「當時我就喊上身邊所有認識的人,父親、侄子、徒弟、徒弟的媽媽等等,整個筲箕灣都有很多人幫我做,才有幸完成製作這條金龍。」
後來,許嘉雄受邀再次前往澳洲,欣賞自己製作的金龍在異國街頭舞動,身邊的外國人也都同他打招呼,並稱呼其為「master」,「當時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大明星,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做第二次,所以我現在還積極籌備,50年後,也許下一代會有人能夠做到。」許嘉雄說。
紮作並非夕陽行業 「希望有朝一日成為『紮作界葉問』」
不少人認為紮作是夕陽行業,許嘉雄對此並不認同。「沒有需求的行業才被稱為夕陽行業,其實紮作需求很多。只是香港很少人做,大部分都會在內地生產。」許嘉雄說,「另外,有可能是市民對紮作沒有太多留意,其實它與我們生活息息相關。農曆新年做龍頭、二三四月做花炮、端午節做龍舟、六七月盂蘭聖會、八月中秋節、九月重陽節,殯儀紮作更是一年到頭沒有停歇。」
如今,政府大力支持傳統文化推廣和發展。2017年,政府成立非物質文化為產辦事處,將紮作列入首批香港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讓更多人知道「紮作」這項技藝的存在。「在政府的支持下,很多平台都願意給我們資源去推廣,現在互聯網又很方便,我們可以將做好的作品放在網絡上呈現給全世界,因此近些年紮作發展的轉變很大。」
紮作師傅也獲得了更多尊重,「最重大的一個轉變是,在我入行的頭20年,多數人都叫我們『紮作佬』,認為我們是沒有什麼價值的手藝人。」許嘉雄說,「如今很多人都稱我們為『紮作藝術家』,所以不單是工作機會變多了,紮作從事者的社會地位也有得到提升。」
至於紮作的傳承,許嘉雄提到以往的老師傅不喜歡教人,因為需要保護自己的飯碗。但經歷了許多後,他如今卻很喜歡教人紮作。「在香港,一提到詠春就會想到葉問,我很想做『紮作界葉問』。我希望有朝一日,大家提起紮作,就會想到許嘉雄,能有人說:『我都是跟我師公許嘉雄學的。』」許嘉雄認為,自己扎作厲害並不出奇,「只有願意去付出的傳承才能走得更遠。」
如今,許嘉雄每年都會在雄獅樓開設工作坊、紮作班,吸引眾多市民前來學習;他還會前往大學、中小學甚至幼稚園開課,讓年輕人接觸紮作。在邁向下一個50年大金龍的路上,許嘉雄還在熱忱地向前,而他也對年輕人說:「任何時候都要記得,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攝製組:鹿洺、丁旻、周楎、葉德榮;視頻製作:鹿洺;文稿:孫夢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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