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昌

回鄉是每一個背井離鄉的人都曾經歷過的，當中不少人也曾有過小插曲。

自從來到香港工作生活，福建那個遙遠的小山村便開始在我的記憶中慢慢遠離，工作之餘也會去尋覓一些有趣的故事。或許是我與那個小山村的因緣未斷，仍然拉拉扯扯，藕斷絲連，童年時代的事常常會在腦海中呈現。

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因交通環境沒有充分完善，我每次回鄉都要大費周章，才能到達目的地。回鄉前要事先做好準備工夫，請好假期、買好物品及車票等等。早期沒有火車，只有臥鋪汽車，一路風塵僕僕，回到家中已筋疲力盡。

記得每年臨近春節，村裏外出工作的人便會帶着大袋小袋的物品回家，與家人團聚，吃團圓飯，拜訪親戚朋友。春節一過，年輕的男子就背起行囊，遠離親人，背井離鄉，到沿海城市打拚，留下來耕種這片土地的，清一色是老人、婦女。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村子裏年輕的女人們也加入了到城市打工的行列，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土地很多已經拋荒。小孩也陸續去外地讀書，年輕人事業有成的在城市買房定居了。村子裏的人也不再依靠在土地上耕種作物過活了。

故鄉都是一份戀戀不捨的情懷，是寧靜安詳的樂土，是生命旅途最完美的驛站 。父母在，逢年過節我們也會回去，盡為人子之責；父母去，土木瓦結構的老屋，歷經風吹雨淋，顯得破舊、殘壞，漸漸消失於歲月的風霜裏，從這裏走出去的後代，也將愈行愈遠。

我時常想，過去的生產力那麼低下，人家都能在家鄉安居樂業，不捨得離開家園。可現在呢？為什麼一個個不辭辛苦，走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義無反顧呢？人們對於生活的要求更高更美，這是社會的進步，還是人們思想觀念的衰退？古時祖輩們遠離家鄉，在外為官為商，老了「告老還鄉」，病了「告病還鄉」，祖居是根。古老的鄉愁，代代相傳到今天，真的會成為人們永遠的回憶？

許多人離開家鄉來到城市打拚，而且在外也小有成就，有了自己的一片小天地。故鄉雖好，他鄉也不賴。懷着鄉愁和對新生活的憧憬，在家鄉和城市之間扯出一小片空隙，他們在這小小的空隙裏努力地工作。其實人們雖然遠離了故土，卻永遠也走不出故鄉。故鄉並不僅僅是地理位置上的一方土地，它更是一種鄉音、一種生活習慣、一種習俗傳承，它是一切情感的來處。

偶爾回鄉，從舊居的房子走出，來到對面的田間小路，我曾經在這熟悉的土地上，走過無數次。這片土地養育了我們的祖輩如今卻長出了大片的菅芒，雜草叢生。一股心酸的味道湧上心頭，猛然間發覺：歲月可以催老我們的容顏，卻無法磨滅我面對這片土地的情懷。都說：「父母在，家鄉還有溫暖，還有相聚之所，人生尚有來處，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這一條條鄉路都已經慢慢消失了，我們還有歸途嗎？

春和日麗，多麼美好的景色，容易產生無盡的思鄉之情。那濃濃的哀愁，頗耐人尋味。借酒消愁愁更愁。一杯濁酒，一段鄉愁，令人動容。

走出村子，走到村口的石拱橋上，我回轉身，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心裏默默地許了一個童話般的夢想。學習工作，成家立業，一家人蝸居在十幾平米的小房間裏，行走在喧囂的城市，融入多彩多姿的城市化生活，漸漸成為城市的一分子。遠方的家鄉漸漸成了故鄉，但始終感覺自己還是城市的「異鄉客」。每次回家時，都會回故鄉平水坑走一走、看一看，踏着柔軟的泥土，聞着鄉土的氣息，聽聽左鄰右舍那樸實的鄉音鄉情，心裏總會湧起一股溫馨和親切。

古人一直倡導尊重自然、順應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理念。鄉村、鄉土、鄉路、鄉情，為人所嚮往，城鎮化在改變着中國。不知何時，村子漸漸空了，視土地為生命的老一輩村民也已漸漸去世。故鄉還在，村子的魂已漸漸消失。

許多人漂泊在異鄉，或許成了老闆，成了白領，或者成了文化人，時間長了便成了異鄉人，一談起故鄉，就用無盡的想像，表達自己對故鄉的無限思念，以及有一種不可磨滅的情懷。誰也不願說故鄉落後、愚昧、貧窮，更願意被鄉愁美化，把貧窮落後淡化。有人說：「回鄉的路是艱難的，我們回不去了。」 我想：我們都是這方土地上走出來的，只要我們的祖先在，我們的根在，回鄉的路就不再坎坷艱難。

現在，城裏人返鄉養老、鄉村創業，已經逐漸形成一種時尚生活。讓鄉村有內涵和靈氣、有活力和生命力，才能真正振興鄉村、才能讓鄉村擁有更加豐富的精神內涵，吸引遊子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