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 荷

公園裏,廣場邊,有一排槐樹,很奇怪,今年花開時,沒聞到花香。若在往常,花期一到,四面八方的風稍一吹動,只要打開窗,槐花的香氣便穿窗而來。清新的空氣裏,飽含着香味,在客廳裏縈縈繞繞。有時,冷不防竄入人的鼻中,都讓人一下子喘不上氣來。

而今年,我很少在廣場上散步,從我房間裏遠望,眼見是一點點地開了,顏色由淺入深,一樹樹白花綠葉,籠罩在枝頭。為迎接它們的到來,我家的落地窗已經打開,而我也在房間裏屏息靜氣,時刻準備着做深呼吸,但還是沒有捕捉到它們的氣息。我家距離廣場百米左右,槐花的香卻好像和我生分了一樣,整個花期都聞不到它的芳香。它們好像是在哪裏迷了路,或者忘了以往的約定,自個兒四處飄蕩去了。

近期,由於事務纏身,很少有機會下樓,出門也是急匆匆的。既沒去賞芍藥,也沒去看牡丹。往年春天曾欣賞過的那些花,包括小城裏著名的流蘇花和山楂樹花,都被我一一忽略,時間都讓做不完的事佔據了,可惜了它們如雪的顏色。槐花,花朵潔白如雪,作為一種極具中國特色的植物,自古享有「玉樹瓊花」的美稱。

上周,好不容易抽了一天時間,去蒙山森林公園遊玩,這裏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命名的世界地質公園,坐落在沂蒙山深處。山上樹木鬱鬱蔥蔥。沿着登山的路前行,風中不時傳來花香,我確定那就是槐香。打量身邊的樹,果然看到它們鑲嵌在翠綠的林海之中,黝黑的枝上花穗錦簇。

蒙山景觀道多在山腰,從上面俯瞰,可以看到山下挺拔的樹木。在這座陡峭的高山上,很難想像會有如此高聳入雲的樹木。曾聽身邊的護林員說過,樹木也是需要呼吸的,它們更加渴望陽光,因此,它們在山間奮力向上生長,以獲得更多的陽光。所以我們看到的樹,有的即使生長在山腳,樹幹也向高處伸展,甚至有的樹梢接近山腰路上,彷彿一伸手就能將它們拉向自己的懷抱。

這樣高達數十米的樹,若是在平坦的地方是看不到的景象。這也就像人生,生活在優越的環境裏,是不會有人去努力拚搏的。只有身處逆境,人們才會奮發向上。在艱難的環境中,磨煉成傑出的人才。他們深諳生命的真諦,也格外珍視生活、生命。你看,初夏的山上萬木蔥蘢,綠意盎然,微風吹過,滿眼綠葉搖曳,皆是花香滿溢的美景。

在我國北方,槐花宛如一幅生動的月份牌,可以牽動人的目光。我曾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小區居住,校外的操場上,周邊遍植槐樹,從我家窗戶望去,正好是北方的景致。每當槐花盛開時,走在路上,花香伴隨着你環繞着你,如同蝴蝶被花粉吸引,似乎會附着在你的衣襟和髮絲上。槐花的盛開預示着5月的到來,槐花開放,人們就知道5月到了,故此,「5月槐花香」便成了人們耳熟能詳的歌曲和文學作品。

槐花的香是可以沁人心脾的,這份愉悅不僅僅是來自嗅覺,這份愉悅有時也能來自味蕾。我們老家有吃槐花的習慣,槐花也好像樂於被人們品嘗。它們把花瓣開得嬌嫩,開得笑吟吟的,從不現出滿面愁容的模樣。年少的我每年都要摘槐花吃,一穗穗從樹上摘下來細細品味。槐花除了香,花蕊裏面似乎還帶着一絲絲甜,有時吃着吃着,就這樣吃飽。

那時沒什麼好吃的東西,所有來自飯桌以外的甜食,都得自己去尋找,於是便積累了不少吃花的經驗。槐花盛開的幾天裏,摘來用清水沖洗乾淨,取適量的花瓣加鹽和五香粉,加少量麵粉,打進雞蛋,兌水攪拌,然後把一口平鍋支在灶上,火燒到油熱,把攪好的槐花麵液一小勺一小勺攤入平鍋,再用筷子輕輕翻動,煎至兩面焦黃透出香味,一張槐花餅就出鍋了。

蒙山上的槐花也極香,我們看到很多槐花,卻沒捨得摘下,可巧的是,從山上下來,被一個老伯迎頭攔住,老人攔得我一愣,以為有什麼大事發生。他也不用言語,只用手引我們到一輛三輪車前,我這才知道他原來是在賣槐花。在遊客下山的地方售賣,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這下正中我的下懷,忙問多少錢一斤?他說,10元3袋。

想起3天前,我在濟南,那裏市場上也有人賣槐花,2元錢一斤。掂掂分量,其實眼前這位老人賣的槐花,一袋不足一斤,可我還是買了,一是看他年老,二是確實也想做一次槐花餅吃,在家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手藝。已經有好幾年不做槐花餅吃了。老人怕我不買,拿起一袋迫切地打開,讓我聞聞,自然是花香撲鼻。

我拎着一袋子槐花,從山下一路奔波而歸,以槐花作為點綴,用少許的花瓣,烹製出了一盤香噴噴的槐花餅,正想錄製視頻發至抖音,轉身一看,盤中已經空空如也。那一片片如花的美食,已被家人各自分發,一掃而光。面對空蕩的碗碟,我只能笑瞇瞇地再做一份。打開裝滿槐花的塑料袋,一朵朵槐花芬芳如珠,宛如上天灑落的寶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