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心
大三那年寒假,我到北京實習。口袋裏沒什麼錢,一文一文地數着用,也常捉襟見肘。班占林老師是北京一家中學生報紙的文學版編輯,中學時代,我在他編輯的版面上,發表了100多篇文章。他得知我在北京實習,便邀我到他的辦公室坐一坐。
中學時,經常打電話到編輯部問稿子能否發表。班老師每次都極耐心,不但告訴我編輯進展,還跟我聊聊學業和生活。所以,那日我一進辦公室,聽聲音就知道他就是幫我完成文學寫作啟蒙的那個人。個子不高,精瘦,眼神清澈如泉。有的時候,沒見面的兩個人,總是在電話裏有聊不完的話,真的見了面,卻有很多話想不起來說。我和班老師就是這樣,他發表我第一篇文章的時候,我才12歲,到見面時,我已經22歲了。
那日聊的什麼,大都記不得了。臨走時,班老師從口袋裏摸出800元人民幣給我。那個年代,高級編輯的他在北京一個月的工資也不到2,000元。他說︰「千萬別太節省,弄壞了身體……」這是此生和班老師的唯一一次見面。那個冬天,真實又溫暖。
大學畢業後的這些年,再沒見過班老師。有了微信後,偶爾會在朋友圈看到他的消息:退休了,在北京郊區的菜園子裏種了些菜,相片上,侍弄菜園子的他臉上洋溢着心滿意足的燦爛笑容,眼神還是如孩子般清澈。每次我都在想,反正還有大把時間,下次再看他。
上月在北京,和幾位編輯聊天。忽然有人說到班老師:「去年秋天,忽然過世了,心梗。」我腦袋嗡地一下,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想找一張班老師的相片,竟然怎麼也找不着——唯一的那次見面時,還沒有智能手機呢。有些遺憾,注定是一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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