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塘西,許多人最先想起的是李碧華的《胭脂扣》,那艷色與悲情儼然已成為「塘西風月」前世今生的註腳。但在香港話劇團藝術總監潘惠森(潘Sir)的筆下,塘西的故事一層層,一疊疊,說也說不盡。在新作《塘西馴悍記》中,潘Sir攜手鬼才導演李鎮洲穿梭至昔日的塘西,看似聲色流轉中,說破與說不破間,卻是永恒的人性變局。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香港話劇團提供
《塘西馴悍記》由「塘西風月」着墨,以香港20世紀三十年代興旺一時的歡場塘西,亦即石塘咀一帶為背景,是一齣以男女角力的馴化遊戲為題的喜劇。「若要粗鄙一些來說,是關於妓寨的故事。」潘Sir說,男人來到這風流地、銷金窟,自以為是運籌帷幄盡在掌握,但推杯換盞間,溫柔是陷阱,微笑是圈套,女人輕輕鬆鬆似就翻轉棋局。「到底是誰馴服了誰?」他以喜劇的形式去講男女關係中的暗流湧動,也以一貫魔幻荒誕的筆觸盪開一點距離,窺視人性的秘密。
潘Sir的創作向來最愛落筆於「香港」。「我自己創作的特色就是地道、local、香港,這麼多年來,我搞創作都是以香港的文化位置為本位。我不會突然跳出來去做一個不是我杯茶的東西。比如突然去寫一個科幻故事,不會的。」早前得知香港首位兼前荔園馴獸師蕭國威其實是茶果嶺的老街坊,他眼睛一亮;發現塘西原本就在現在香港話劇團辦公室附近的石塘咀一帶,他來了興趣。他笑說寫《塘西風月》不是為了還原歷史場景——哪有什麼絕對的歷史的真實?他只是講一個香港的故事,講三十年代的生活狀態,「非常天馬行空、率性地去做,不想框住自己。」
語言有生命
這次創作的難度,潘Sir說,是「語言」,「不是粵語的問題,是語言的問題。」他說,除了故事,方言的運用與展現,能夠帶來獨特的味道。一句話說出來,往往有標準化的表達;但在方言中,這種標準可堪玩味。「在戲劇上,將一個故事用比較標準的語言去講述的時候,可能會失去一些生命力。方言有種音樂性,有種力度。就好像我們去做演講,用的是標準的語言,但它就是不像我們生活中的語言那麼活潑、流動、有音樂感、有生命。既然我們是用粵語去做戲劇,我就希望更加聚焦在語言的探索上,希望在這方面多做嘗試。」
粵語發展到今天,當然有了很多的轉變。潘Sir說他自然無法在《塘西馴悍記》去完全還原三十年代的粵語,「老實說,我哪懂那麼多三十年代的語言,只能盡量去做『疑似』的。這固然是一種趣味,但我是很認真地去做這種嘗試的。」
語言有生命,一句話說出來,可以是某種揭露,亦可以是某種遮蓋。中文最有意思的,是曖昧流動的語意,是言外之意、弦外之音。潘Sir說,《塘西馴悍記》中,故事來到每個人那裏,都變成另外一件事,不停被演繹,也便不停在流變。「從美學上說,不停被重複。就像西方人以前沒有紙的時候,在羊皮上面寫東西,之後再用時就將原本的字刮去。不停刮,但原本的一些痕跡還在,於是慢慢疊加就變成另外一個東西。也像敦煌的壁畫,不同年代疊上去,不停在演繹。同一個故事,當不斷說下去,就和當初不一樣了。我想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做一個創作實驗。」
與李鎮洲再次合作
《塘西馴悍記》的另一大看點是潘Sir與資深劇場人李鎮洲的再次合作。在劇本的創作上,潘Sir向來給人的印象是劍走偏鋒;而在表演和導演的風格上,李鎮洲則一直有「鬼才」之稱。二人多年來老友鬼鬼,多次的合作都讓人留下深刻印象。
2005年,二人首次合作《隔山打牛》。2006年,二人又合作了潘Sir導演、編劇的《一個自由行者的斷章殘句》與《南方的夜特別長》。2017年,香港話劇團找來潘Sir擔任導演及編劇,由李鎮洲主演《武松日記》。到去年的《從金鐘到莫斯科》,李鎮洲首次以導演身份操刀潘Sir的劇本。
「我太欣賞他了!」潘Sir笑道,「他做演員,好厲害;做導演,則非常能欣賞到作品的色彩與味道。有些人做導演時,喜歡將作品變成自己發揮導演風格的管道,李鎮洲則不是。他非常尊重劇本本身的文本,在此基礎上再去發揮他導演的功力,而不是將它變成另外的東西。他既有這種能力,亦有這種精神。如果要形容他,那就是很成熟、seasoned,有味道了,他已經去到那種境界。而在創作中,他總是默默地將創作做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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