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禎兆
劇集《混沌少年時》(Adolescence)以新世代青少年心理為切入點,試圖透過4集單元劇形式,探討新一代的情感結構與家庭關係,以及互聯網對傳統男性角色的定形。
該劇最引人注目的,莫過於其大膽的「一鏡到底」形式實驗,然而這種技術追求,恰恰暴露了影視創作中形式與內容的深刻矛盾。從專業敘事學角度分析,該劇第三四集因技術限制導致「對白驅動」取代「情節驅動」,使作品淪為「新世代說明書」,十分可惜。
「一鏡到底」的拍攝方式要求嚴格時空統一,迫使編劇必須將複雜的青少年心理發展及家人反思歷程,壓縮在45分鐘的實時敘事內。這種技術決定論導致第三四集大量採用「告知」(Telling)而非「展現」(Showing)的敘事策略。
這類主題令我想起日本編劇坂元裕二的重要作品《儘管如此也要活下去》,裏面對少年犯家庭的層次化描繪,還有加害者和受害者的兩戶家人的後續,正是更為完整的社會問題描述策略,亦真正令人更明白少年殺人的社會含義。日本社會因「少年A」現象形成龐大的創作譜系(從《告白》到《儘管如此也要活下去》),擅長以極端事件解剖常態家庭病灶。
相比之下,《混沌少年時》選擇了「教育電視化」的說教路徑,難怪英國首相都推介學校播放,完全是教材化了微電影。真不知是好是壞……
此劇最珍貴的啟示,在於揭示了新世代敘事的雙重困境:當創作者仍慣用傳統戲劇語彙解讀青少年時,當事人早已發展出更複雜的符號系統與生存策略。這種認知落差使得該劇在形式上追求前衛(一鏡到底),在內容上卻退行至說教模式。或許正如劇中少年所示範的,年輕人更加百毒不侵——隨意可破解「適當成人」及心理學家的框架。成人最後只能呈現問題,而非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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