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內地純文學作品銷量直線下降，金庸、瓊瑤等港台作家的通俗讀物盛行。田雁寧，這位從未來過香港的四川巴山漢子，與另一位大巴山作家譚力組成創作團隊，以「香港女作家雪米莉」的身份創作百餘部系列小說，創造了一段內地作家暢銷書的神話。兩個男人為何以一位香港女作家的身份出現？「雪米莉」的由來，竟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故事。◆香港文匯報記者 李兵 成都報道
上月4日凌晨4時20分，作家、編劇、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田雁寧於成都辭世，享年73歲。據其子田子立發布的公告顯示，田雁寧因新冠及其併發症醫治無效離世。「田雁寧走了，他走得太突然了！還曾相約今年5月參加他的從事文學創作50周年紀念活動，沒想到他卻失約了。」四川散打評書藝術家李伯清表示，他與田雁寧相識於上世紀八十年代，自己也是其粉絲之一。田雁寧的黃金搭檔譚力則說：「懷念雁寧，也是懷念我們自己的青春，我們的人生。欣慰的是，我們與他一起經歷和見證了某一歷史時代，我們大約都沒有白活，足矣！」
「雪米莉」 的誕生實為營銷策略
「雪米莉這個品牌，是我創的！」田雁寧生前在接受傳媒採訪時表示，為什麼要取這樣一個女性化的名字，還要在前面加上「香港」，其實是一種營銷策略。
上世紀八十年代，內地純文學作品銷量直線下降，瓊瑤、亦舒等港台女作家的書卻非常暢銷。一位書商找到四川文壇新星田雁寧和譚力，動員後者寫一些通俗文學作品。於是，兩人分頭動筆，譚力寫一個女明星在都市墮落，田雁寧則編出一個香港警察與國際毒販鬥智鬥勇的故事。
在商量署名時，書商堅決不同意兩個四川漢子的名字出現在封面上，敦促他們趕緊取個有範兒的名字。當年，內地翻譯界時常將「悉尼」譯成「雪梨」，田雁寧便提議取名「雪莉」，書商卻建議取三個字的名字。當時，電視劇《霍元甲》正流行，香港女演員米雪正走紅，「米雪」倒過來就是「雪米」，再加上原定的「莉」字，便成了一個很有詩意的名字——「雪米莉」。書商又執意在前面加了個括號寫上「香港」，於是「香港女作家雪米莉」就這樣誕生了。
隨着首部作品問世走紅，書稿供不應求，等米下鍋的事情時常發生，田雁寧和譚力先後招納了何世進、李貴等十餘名寫手組成創作班底。由兩人擬好「故事大綱」，再交予寫手創作，經修改潤色後交書商出版。於是，「雪米莉」由兩個人演變成了一個創作團隊。
當年，「雪米莉」這個美麗的名字迷惑了很多讀者，甚至一些讀者還通過出版社轉來求愛信。直到1989年廣東《共鳴》雜誌披露，「雪米莉」並非香港女作家，而是兩個四川漢子，準確地說是一群大巴山文人。隨後，全國200多家傳媒跟進報道「雪米莉」事件，「雪米莉」系列小說成為熱議的焦點。
寫暢銷書賺錢只為回歸純文學
「香港警方得到線報，某販毒集團正在物色兩名美女，以旅遊者身份運送毒品到西歐。於是，警方將計就計，派兩位警員的女友接下這項極具風險的任務，由英俊的警長暗中保護。不料，毒梟的情婦也暗中盯上了這一隊販毒人馬……警匪搏殺、女色誘惑，甚至驚動了意大利黑手黨首領，導彈準備轟擊目標……」香港江湖黑話，管運送毒品的人叫「帶家」，這便是「雪米莉」系列首部作品《女帶家》。
《女帶家》首印80萬冊，很快被搶購一空，先後印了200多萬冊。當時，每冊售價2元（人民幣，下同），除去印刷、發行等成本，每冊純利約0.8元。「書商售賣《女帶家》大賺百萬，作者僅獲2萬餘元。」田雁寧曾表示，當時工資才四五十元，這也是一筆不菲收入，直接刺激了「雪米莉」的量產。
《女帶家》開創了「雪米莉」的「女字系列」，後來的《女老闆》、《女特警》、《女酋長》等關注的都是國際犯罪題材。隨着《女帶家》一炮走紅，雪米莉系列作品由原先每個月一兩部，發展到每個月五六部，甚至每個月十多部。20多部「女字系列」後，又產生了「男字系列」、「大字系列」、「小字系列」等。「雪米莉」系列作品井噴式增長，十年時間總共出版了百逾部，平均銷量數十萬冊。巔峰時期，內地機場、火車站、圖書大樓、百貨商店等地，都擺着「雪米莉」小說，創造了一段內地作家暢銷書的神話。
「原來打算『雪米莉』系列只寫兩三年，沒想到一寫就是十年。」田雁寧生前在接受傳媒採訪時坦言，當初寫「雪米莉」系列主要是為了賺錢改善貧苦生活，「為有朝一日再寫純文學奠定基礎。」早期的「雪米莉」系列作品，由田雁寧和譚力親自操刀，成了內地通俗文學讀物的精品。後來，由於創作成員良莠不齊，加上盜版和侵權，「雪米莉」金字招牌日趨衰落。1996年，田雁寧放下手頭的「雪米莉」，回歸純文學和電視劇劇本創作，正式宣告「雪米莉」時代的終結。
如今，香港文匯報記者在舊書買賣平台中發現，仍有數十種「雪米莉」系列作品售賣，從中可窺見當年之火爆。
田雁寧（1950年7月5日-2023年2月4日）
♦1979年開始發表作品，1981年畢業於四川達縣師範專科學校中文系
♦出版文學作品數百萬字，部分作品被譯為英、法、日文等在海外出版
♦《牛販子山道》獲1987年全國優秀中短篇小說獎，《小鎮人物素描》獲首屆四川省文學獎，《大刀》獲郭沫若文學獎，《狗運》獲《廣州文藝》朝花獎
♦曾擔任《冰山上的來客》、《殺出絕地》、《都市放牛》、《填四川》等30餘部影視劇的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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