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尼少女 作者供圖
◆丫口老寨 作者供圖

良 心

一般的遊客和茶友到南糯山,都是趕着去看茶王樹和尋找出好茶的古茶園,我的興趣和重點,則是到山上的村寨和茶園,去挖掘種茶人的歷史和文化,因為這才是茶文化的底蘊。南糯山屬於勐海縣格朗河哈尼族鄉。陪同我們的格朗河鄉哈尼族副鄉長介紹,南糯山上共有31個村寨,除了海拔最低的向陽寨沒有古茶園外,其他村寨都有古茶園。而在所有31個村寨中,除了有個小巴拉寨是山上唯一的拉祜族寨子(共20戶83人)外,其他都是哈尼族村寨。這就是說,哈尼族是南糯山萬畝古茶園的栽培人和守護人。

看完半坡老寨的古茶園和茶王樹後,當地陪同邀請我們到半坡老寨和附近幾個哈尼族山寨轉轉,實地了解一下哈尼民情。與半坡老寨靠得較近的還有半坡新寨、石頭老寨、石頭新寨、丫口老寨、丫口新寨、多依寨、姑娘寨和向陽寨等八個寨子,這九個寨子是南糯山上最集中連片的哈尼族村寨,其中多依寨海拔最高,向陽寨海拔較低。半坡老寨在南糯山半山腰上,建寨已有150多年。走進半坡老寨就像走進了原始森林,掩隱在茂密森林裏的都是難以數計的古茶樹,盤根錯節的古茶樹透着幽古的茶韻。據稱全寨擁有11,000餘棵直徑達到或超過18厘米的古茶樹。每棵茶樹上都掛了牌子,牌子上有古茶樹的編號、戶主、村名,有的還加了村民的電話。寨裏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茶園,最少的也有10餘畝。由於當地茶葉的品質優良,舊時每年農曆十月後都會有大隊馬幫進寨收茶,將茶葉馱到今普洱、勐海、勐臘等地,以至東南亞國家販賣。在古樸的哈尼寨中行走,感覺時光是靜止的。走在茶林中,會感覺時光是永恒且充滿生命力的。千年的古茶樹,茶樹上的苔蘚,辛苦勞作的茶農,構成了南糯山獨特的山野氣韻和歷史畫卷。我們走到丫口老寨外的一條茶馬古道邊,這裏有一口古老的水井,據說是當年馬幫喝水歇腳的地方。當地陪同請我們同寨裏的哈尼老人一起品茶,聽他們講哈尼人轉戰萬里,從祖國大西北遷來雲南的悲壯歷程。

關於哈尼族的淵源,一直有多種說法,但目前最主流之說是來自氐羌族群南遷。氐羌族群原遊牧於甘肅和青藏高原一帶。哈尼族同現雲南省境內的彝族、白族、傈僳族、拉祜族、納西族、阿昌族和基諾族等10多個彝語支系的民族,其主流均同源於古代氐羌族群。公元前四世紀,秦朝勢力迅速擴大,大肆侵犯鄰近部落,氐羌族群被迫流遷各地。在遷徙中,氐羌人不斷繁衍,形成許多部落,活動於今四川西南和雲南西北、東北的廣大地區。史學家將這些南遷的羌人遺裔統稱為「和夷」。和夷中就包括有哈尼族先民。

據哈尼族遷徙史詩記載:在數千年的漫長歲月裏,因為自然資源的逐漸枯竭與人口激增的矛盾,以及民族內部與外部紛爭等諸多歷史原因,哈尼祖先被迫七次大遷徙。從巴彥喀拉山口兩麓之長江、黃河源地區誕生,歷經今川西北高原與青海南部高原交錯的縱谷地帶、大渡河北岸、川西北高原地區,克服千難萬險一路遷徙來到雲南昆明滇池地區。哈尼先民來到昆明滇池地區後,為向原住民表示願意和平安居的誠意,把所有武器都埋於地下,但後來還是與原居的「濮人」發生衝突,演成兩族大規模戰爭。哈尼人戰敗後分兩條路線一直往南遷徙:一路經通海地區(今雲南玉溪)南遷至滇東南的六詔山區(今雲南紅河州和文山州直至越南西北部),深入哀牢山腹地;另一條自滇西北,分別南下到無量山區的普洱市和西雙版納等地。

唐朝初期,哈尼族開始從烏蠻中逐漸分化,散布於哀牢山、無量山廣大地區的哈尼族被稱為「和泥」。南詔崛起後,各地哈尼族直接隸屬於南詔,與滇東北、滇南彝族一起,被統稱為37部蠻。10世紀中葉,37部蠻同南詔通海節度使段思平會盟曲靖,協助段氏建立大理國。哈尼族各部因功得到大理國分封,之後六詔山區的哈尼族各部被強現部領主龍海基統一。龍海基在宋代時協助朝廷征討有功,朝廷授命他世領六詔山區(今雲南東南部文山州地區),世代為滇東南最高領主。明朝還給龍海基後代賜姓李、趙、陳、錢等漢姓。

現今哈尼族主要定居在雲南南部無量山、哀牢山腹地以至越南、老撾、泰國、緬甸北部山區,形成了雖跨國而居,但集中成片的哈尼族聚居區域 。中國境內的哈尼族人口絕大部分(約170多萬)集中分布於雲南南部元江(紅河)、瀾滄江兩江的中間地帶,也就是哀牢山、無量山之間的廣闊山區。哀牢山區的元陽、綠春、金平、墨江、元江、江城諸縣,是哈尼族人口最密集地區,佔國內哈尼族人口總數的70%以上。無量山區的瀾滄、景谷、景東、思茅、普洱、鎮沅諸縣和西雙版納州的勐海、勐臘、景洪三縣市境,是哈尼族人口第二密集區。

哈尼族是一個具有強大生命力和凝聚力的民族,在漫長艱苦的遷徙歷程中逐步形成了自己獨特的民族文化。勤勞智慧的哈尼人不斷改變着自己的生產生活方式,最終由一個原始遊牧遊耕民族逐步轉化為文明的農耕定居民族 ,創造了一個民族適應改造自然、與自然和諧共榮的神話!哀牢山區的哈尼人創造了震撼世界的世界文化遺產哈尼梯田文化景觀。無量山區的哈尼人則以種茶聞名天下,生產了佔雲南全省產量三分之一的普洱茶。

一個民族的集體意識有着太多的血與火較量的光影,有着太多對祖先之地無與倫比的眷戀。至今仍有哈尼人傳唱的哈尼遷徙史詩留下的震撼是任何一個少數民族文化的作品都無法比擬的。我聽着哈尼人的遷徙史詩,彷彿聽到他們在唱道:「親親的哈尼人啊,不能把哈尼的故鄉遺忘!哈尼人啊,走到天邊也要記住,哈尼都是一個親娘生養,一個哈尼遭了災難,七個哈尼都要相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