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香港文匯報記者 唐文)如果將本世紀每十年賦予一個放諸四海而皆準的關鍵詞,前兩個十年也許會是「互聯網」和「智能手機」,我們正在經歷的第三個十年則極有可能是「新冠肺炎疫情」,這是人類史上極少數、不分國家種族、全人類共同經歷的噩夢。近期,疫情漸穩,社會邁向復常,但在疫情洗禮下的人際關係、娛樂、家庭結構等不知不覺在改變,對長者的衝擊尤其深遠。香港文匯報記者在疫情爆發初期,曾訪問過一位疫前熱衷廣場舞、做義工……生活精彩萬分的獨居長者劉太太,在疫下變得深居簡出。記者近日再次登門拜訪,她仍活在病毒的恐懼中:零社交、一次出門買足十天的餸菜、與子女大半年未曾見面。昔日「貪玩」心境一去不復返,「我知道唔可以再隱蔽落去,但要畀時間我適應,多啲出街,多啲見親戚朋友。」
再次踏足77歲劉太太位於中西區的唐樓,一樣是滿屋囤貨,廚房堆放麵粉、乾糧,雪櫃「塞爆」餸菜,皆因她為抗疫甚少踏出家門,一般每十天外出採購大量餸菜、日用品再搬回家,滿滿的抗疫物資,彷彿填補她內心的空虛和不安。
雪櫃彷彿子女替身 塞滿親手製包點
劉太太的一對子女早已成家立室不與她同住。疫情爆發前,子女會經常回來嘗嘗她最擅長的包餃、豆沙餅等食品;疫情爆發後,劉太太「抗疫大過天」,「我同佢哋(子女)講,邊個都唔使返……我真係承擔唔到(感染)風險,我同兩個仔女自今年農曆年之後都冇見過面。」
不相見,但更魂牽夢縈。口說不相見,身體十分誠實的劉太經常不知不覺地親手包子女喜歡的水餃及包點,然後放在雪櫃備着,彷彿雪櫃成為子女的替身,將劉太太的包點也吞進肚。

現在,通訊軟件也成為兩代人的溝通橋樑,透過視像通訊掌握彼此的近況,但愈了解就愈揪心。女兒早前因應疫情暫時停工,禍不單行是在家中意外受傷留下疤痕,早前特意跑去紋身遮蓋疤痕;從事地產代理的兒子因疫下經濟不景,業務多少受到影響,作為母親的劉太太怎能不擔心?
小狗Happy形影不離 唯一情感寄託
獨處、足不出戶、零社交,已成為疫下獨居長者的新常態,唯一能寄託情感,或者就是跟劉太太形影不離的小狗Happy。她把Happy的健康看得比自己還重要,「之所以咁驚中招,係因為如果我自己感染咗,就冇人照顧佢嘞。」

被需要是一種什麼的感覺?劉太比誰也清楚,Happy對劉太的依賴,令她充滿「存在感」,更捨得為牠付出:「有時養狗比人花費都多。我膝頭哥唔好,冇辦法為佢沖涼,要專門請人上門做,一次400元,仲要請人幫佢剪毛。佢食嘅狗糧都係我喺認識咗好耐嘅寵物店購返嚟,一包200元,可以食十幾天。」
劉太還觀察到Happy對拖把非常害怕,似乎被前主人用拖把打過,為免刺激牠,劉太太會選在Happy睡着時才拖地。
說到收養Happy的經歷,也有一段故事:「8年前,我同屋企人聖誕節喺荃灣食飯,天氣好凍仲要落雨,有個女仔周街問人要唔要養狗,因為佢同男朋友分手,Happy係兩個喺埋一齊時養嘅,𠵱家要棄養送畀人。」一想到天寒地凍,Happy難以獨自生存,劉太太當下就決定收養,「養狗就要對佢負責,唔好鍾意就養,唔鍾意就掉。」
想重拾熱鬧生活 卻感覺回不到過去
為保護Happy,在疫情爆發後,劉太太主動減少外出,與家人朋友基本上轉為線上交流,連疫情前最愛的廣場舞也放棄,「我住西環,之前十多年會坐巴士去華貴邨跳廣場舞,但過去三年冇再去過,『舞友』都很掛住我。我哋有群組,大家喺群裏傾偈,有時佢哋想叫我出嚟跳舞之後飲茶,我擔心太多人,都係唔敢去。」

隨着特區政府逐漸放寬防疫政策,劉太太明白永遠幽居避世不是辦法,或許是時候恢復以往的熱鬧生活,但卻有種回不去的感覺,「𠵱家年紀大啦,應該捱唔到夜。我會先試吓多啲出街,見返啲親戚朋友。」
專家之言:親友主動聯絡 打開長者心扉
(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弦)為了避疫,大多數長者都長期留在家中,令他們的社交活動缺少、與親友聯繫減少,令長者的身心健康都受到影響,甚至會鑽牛角尖,萌生輕生念頭。在疫情期間,香港長者權益協會總幹事李立航遇過不少基層、中產長者,他們都因為社交圈子縮小而鬱鬱寡歡,需要由他人慢慢打開其心扉,他認為特區政府擬成立的地區關愛隊,將可深入社區與獨居長者等交流,為他們提供幫助,又呼籲長者的親友多主動與對方聯絡,讓他們感受到有人關心,才會打開心扉傾訴求助。
無人主動問候 長久變「孤島」
李立航向香港文匯報表示,疫情對長者的影響是巨大的。疫情下,大部分社交活動停滯,部分知識水平低、收入差的長者未必會使用社交平台與親友聯絡溝通,若親友不主動聯絡長者的話,久而久之長者就會變成一個「孤島」,對其身心健康構成不良影響,尤其是不善表達和交流的長者更需要特別關注,「這些長者可能不健談、沒太多朋友,退休後的社交圈子更小。」
他曾在北區接觸一位之前在酒樓負責推點心車的長者,工作時由於不需要與同事及顧客打交道而不習慣與人交流,獨居生活較少與親友交談。在疫情下,這類長者感到健康、心理上不妥時多會拒絕主動求助,令他們的負能量日積月累,容易產生自殺等極端念頭。
除了經濟困難的長者外,即使是資源較為充足的長者,在面對親友離世時也會性情大變。李立航表示,他認識一名退休前經營診所的西醫長者,過往經常跟病人、護士等談笑風生,生活起居則依靠妻子。當妻子過世後,這位富裕、接受過高等教育的長者彷彿失去生活技能,社交圈子越來越窄,「收入與溝通能力無關係,不是說收入高的人,就善於表達和社交,我們也花好多時間打開佢的心扉。」
倡地區關愛隊常探望獨居老人
李立航呼籲社會各界要多關心長者,而政府擬調撥資源為長者提供幫助,例如施政報告提出成立的地區關愛隊,可以進入社區探望獨居長者,了解近況及困難等,「這些社工或義務工作者可以開始與長者慢慢、深入接觸,久而久之便會建立信任,長者較樂意開口表達需求。」
他強調,與長者較為相熟的親友,與長者接觸是比較容易的,呼籲他們定期主動聯絡長者,「無論是電話、視像或是親自探訪,將這個動作恒常化,長者習慣了,有事時便會知道要向誰傾訴,長者亦是非常期盼親友的聯絡及關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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