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好的硯石不多了,我也攢夠了這輩子能刻的硯石。你不能什麼東西都想佔着,有捨才有得嘛!」68歲的硯界泰斗胡中泰,與硯為伍有四十餘年,專注刻硯、賞硯、用硯、藏硯、寫硯、說硯。他說,硯裏硯外,內外兼修,是一種修為,更是一種境界。◆文、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王逍 江西報道
胡中泰家的房子位於婺源縣城裏的一處徽派建築。婺源是首批國家級文化生態保護區(徽州文化生態保護區),是中國「三大顯學」之一徽學的重要發祥地、古徽州「一府六縣」之一,擁有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6項、中國歷史文化名村7個、省級歷史文化名村14個、中國傳統村落28個,被譽為「徽文化大觀園」。
婺源境內龍尾山所產龍尾硯,又稱歙硯,被譽為「石冠群山」、「硯國名珠」,是中國四大名硯之一。因在徽文化浸潤中成長,加之後來深耕硯台研究及講學交流,胡中泰對以歙硯為代表的中國鄉土文化頗為自信,創作中流淌着實用性、自然美學等元素,甄選藏品時,亦是同樣追求。
著書立說藏品作徵引
在動盪年代,家境貧寒的胡中泰,學會了從柴火中取材做桌椅,用竹子編製畚箕、菜籃,糊破舊的鍋台,為村裏畫宣傳布景及老人遺像,為新人設計、雕刻花板床。這些早年境遇讓他在日後工作中如魚得水。
1979年,他經推薦進入婺源縣龍尾硯廠從事設計和雕刻;1985年,他設計刻製的《求索》硯,被江西外貿以1萬元購得;1986年,他的作品《斷碑魚子》硯被選為中國藝術代表團出訪的國家禮品;1991年,他和著名古硯鑒賞家蔡鴻茹合作主編《中國名硯鑒賞》一書,被故宮博物院原副院長楊伯達讚譽「此書填補了我國硯藝無史論專著的空白」。
在著書立說、考證硯文化的過程中,需要旁徵博引大量圖文資料,因互聯網尚未普及,他開始收藏硯台,作為資料性的佔有。通過古玩市場淘寶、藏友交流置換而來的藏品,伴隨家庭經濟寬裕逐漸增多,他寫文章也愈來愈順手。他笑言:「那時候市面上的贗品不多,加之我對硯的了解比一般人多些,所以,我很少遇見贗品。這是我比較幸運的地方。」
曾刻出天價硯石作品
胡中泰收藏的硯台包括:古硯達50餘方,個人作品100餘方。當中數一方晉朝多足瓷硯最為歷史悠久。他說:「約30年前,我在滕王閣古玩市場見到了它,一看便知道,這是從地下出來的東西,土質侵蝕很厲害,包漿也與地面上流傳的東西不一樣。雖然材質遠不及四大名硯名貴,但是像這種距今上千年的古硯,早已經不多見。」
藏硯之人大多是宋代抄手硯(硯的底部掏空,形成一個空間,兩側與前端留邊着地,手可插入底部的空間將硯提起)的擁躉,胡中泰亦如此。他收藏的抄手硯,造型簡潔古樸,突出的恰是硯台實用性的功能。一方明代琴硯,其上雕刻有「向解人彈」,以示知音難覓。明清蟬硯,裏邊刻有蟬,外邊包荷葉。唐代簸形硯、宋代澄泥八卦硯、明代哥窯的瓷硯均是囊中之物。
早在計劃經濟年代,他創作的精品就遠銷日韓,被賣出逾萬元的天價。他將自然、古樸、渾厚和雅拙之美注入每方硯中,順應硯材的天然形狀和紋理,在冷硬的石頭刻出了一個個新的生命。譬如:《飛來石》硯,初觀是一塊奇險蒼莽峻峭的山石,再看卻是一方柔靜高深的硯之極品;《北魏造像殘碑》硯,於硯首精雕了北魏「飛天」圖,而硯堂邊線則隨「飛天」飄逸的裙帶而變化;《瓦魂》硯則展現厚土中顯露出幾個深淺不一的漢代瓦當,上面有青龍白虎朱雀紋飾,以表古文化的厚重。
收藏級硯台也需實用
68歲的他,已滿頭銀髮,不復昔年躊躇滿志、精力充沛,也不喜社交,深居簡出。進入人生下半場,他側重於硯台文化研究科普,認為哪怕有一個人因他而了解硯台,他也是很滿足的。「製硯台需要吃苦,耐得住寂寞。過去徒弟跟師父學藝至少三年,學得好的話,還要在師父身邊跟三年帶薪學習。現在願意學習製硯的人很少,願意學的,最多學個一年,就想着出來自己做了。所以,我一改過去的定向帶徒弟,轉而科普硯台文化。我發表論文、著書、講學,在微信公眾號上開闢《中泰說硯》專欄。我還想建一座硯台博物館,但是資金和人力跟不上,有心無力!」
胡中泰表示,值得收藏的硯台,首先需器形完整、品相完好;其次,涉各朝代的代表作品、典型器形的古硯,以歙硯為主的新硯,均是他的心頭好,這樣利於建構藏品體系。收藏級硯台需具備實用和審美價值。在實用方面,下墨、發墨是衡量硯材好壞的重要指標之一,首推材質是四大名硯。在硯台存在實用性的基礎上,生出審美一說。
審美包括材質美、人工美。在材質方面,他偏愛龍尾石,龍尾石結構堅緊、紋理縝密、石膚溫潤、發墨如砥。龍尾石天然紋理非常豐富美妙,可分為五大類一百多個品種。他認為,人工美包括構圖美、立意美、形式美、刀法美、圖案美。並強調,硯台過度的繁複雕飾,實則是一種誤區。雕刻的簡繁都得根據硯的整體形式來定,關鍵在於製硯者在製硯時,能否巧妙利用硯材,做到因材施藝,恰到好處地雕飾,有時甚至不雕更具藝術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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