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月英有時會帶着孩子們走出教室,把課堂搬進大自然。香港文匯報記者王逍 攝
◆支月英和學生們一起閱讀教材。香港文匯報記者王逍 攝
◆課外時間,支月英與學生們做遊戲。 香港文匯報記者王逍 攝

鄉村教師支月英:我們堅持了才有希望

61歲的支月英是三代學生心裏的「支姐姐」、「支媽媽」、「支奶奶」。她在江西省宜春市奉新縣澡下鎮教書育人已有42年,她的堅守宛若穿透陰霾的一束光源,讓1,000多名孩子接受教育,為鄉村教育建言獻策,讓貧瘠大山盛開希望。◆香港文匯報記者 王逍 江西報道

1980年,19歲的城裏姑娘支月英乘車顛簸了五十多公里,又步行了十多公里的山路,從老家南昌來到澡下公社。到達泥洋小學時,她的衣服、頭髮落滿灰塵,很是狼狽。這裏的一切超出了支月英的想像:校舍破舊透風,很多學生每天上學都要走十多公里山路;學生們的課本、教學用具等都需要老師從山下肩挑手提運上山;學校留不住老師,他們都想方設法往外調;物資緊缺,大風經常吹倒木頭、電線杆,導致整個村子停電。晚上,她睡在簡易的木板床上,聽着山風呼嘯、鳥獸怪叫,時常出沒的老鼠也讓她心驚膽戰。有一次,一條手腕粗的蛇爬上了床頭,嚇得她一動不敢動,全身衣服都被冷汗濕透,整夜不敢睡覺。

現實總與想像相悖。思鄉之情湧上心頭時,她經常在深夜哭泣,懷疑自己是否應該來到這窮鄉僻壤?她也會不時打起退堂鼓,但是天一亮,倔強的她又會照常走進課堂。

「你對他們好 他們一定會記得」

最初,當地村民篤定,支月英這個梳着一對麻花辮的城裏姑娘,待不了多久也會走。她也不說什麼,默默地做着手頭上的事:她買來塑料薄膜和釘子,把學校窗戶釘好;見學生窮看不起病,她就在教室裏備一盒清涼油,給大家治輕症小病;每逢新學年,她就和同事步行往返二十多公里山路,肩挑手提運送教材,一趟下來,腿腳累得發抖,渾身虛脫。

後來,她成家為人母,還擔任了泥洋小學校長,兼管兩個鄉村小學的教學。當有老師調走,新老師沒到位,她一個人要管理多個班級、上多門課。於是,她琢磨出複式教學方法,動靜搭配,一個年級上課,另外一個年級可能就要寫作業。山裏的孩子比較調皮,聚在一起容易打架,她只能時刻盯着,只有趁着所有班級自習的時候,才去上洗手間。她有時會把課堂搬到戶外,給學生上《大自然的聲音》一課時,她讓同學們在山林中觀松濤起伏,沿着小溪聽水聲,聽着鳥聲尋蹤跡。

若有的孩子家裏太窮,她就管飯,還在數年裏照顧了在校寄宿的孩子們生活起居。家訪時,了解到孩子家長不識字,她順勢做起「文化掃盲」。「山裏的孩子也許穿戴簡樸,但有一顆純真、善良、可愛的心。只要你對他們好一點,他們一定會記得你的好。他們會給我帶來山裏的野花野果,中午在學校吃飯的時候,會給我夾他們碗裏的菜;知道我身體不舒服的話,還會帶上家裏長輩製作的草藥。有一次我生病了,學生家長端來一碗麵條,還加了三個荷包蛋。」

資助女孩讀書 一路考上大學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時,山裏不少人家重男輕女,不讓女孩讀書,不少家庭讓女孩子早早輟學嫁人,甚至從來不讓上學。支月英心疼她們,就挨家挨戶上門做工作,要讓女孩子上學。她說:「第一次上門,家長們都比較客氣,會給我倒開水喝。去的次數多了,他們就兇我,沒有錢讀書,那你出?我也就說,我來出。」

從此,她成為了月光族。她微薄的工資,要養家餬口和墊資助學,有時連自己買米買菜的錢都沒有。她摸索出一些開源節流的方法:買半斤肉,在鍋裏煸炒後就存在罐子裏,每次做菜就放一兩片,能吃上一個月;跟着當地人學習種菜;跟着村裏的壯勞力去山裏做扛木頭等體力勞動賺錢。有一次裝車出了車禍,她跟着大貨車翻了幾個滾,昏迷了很長時間才甦醒過來。

在她的資助下,學生彭小紅得以繼續上學,成為山裏第一個本科大學生。受她的影響,學生廖作英、涂莎母女倆均走上教師崗位。廖作英說:「這輩子最佩服的人就是支姐姐,讓山裏孩子,尤其是山裏女孩子,可以通過接受教育改變命運。」

抱病堅守僻鄉 「堅持才有希望」

由於長期操勞,營養及醫療匱乏,支月英患上了不少長期病。有關部門考慮到她的身體狀況,安排將她調至山下的中心小學任教,被她婉拒。2012年,因教育資源整合,泥洋小學教學點撤銷,她即將前往山下的中心小學任教,經白洋村的村民聯名請求,又走進了比泥洋村更偏遠的白洋村。2016年,本可退休的她,在白洋村村民的挽留下,又留下來任教。

如今,她和新老師承擔白洋教學點的一年級至三年級教學工作,共有8個學生。這些孩子比她的外孫女還要小,經常吃她做的飯菜,將她視為奶奶。白洋教學點有了寬敞明亮的教室和現代化的教學設備,支月英則從風華正茂的少女變成了年過花甲的「支奶奶」。

支月英說,只要身體條件允許,她將會一直做下去,「我們不是因為看到了希望才去堅持,而是我們堅持了才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