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

作者:上野千鶴子

譯者:楊士堤

出版:聯合文學

在21世紀的現在,和過去相比,有更多的人投入討論關於性別平等的問題,許多國家也確實在性別平等的進程上取得成效,例如許多國家的法規皆明確規定:各行各業在徵才時,不得性別歧視。然而,關於「厭女」這個詞的意涵卻是在最近一二十年內才開始被廣泛討論。在《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一書中,作者上野千鶴子便嘗試透過多個面向來解析「厭女(情結)」這個複雜的概念,諸如不同場域、不同角色等來呈現日本厭女情結作用下的多種狀況,也許可以說,此書帶領讀者們一窺日本「女性蔑視」的各種面貌。書中雖然多以日本情況為例,但其精彩的分析同樣適用於日本之外的情況。

以下本文將着重介紹此書之部分章節,以澄清關於「厭女」這個概念的常見迷思。

好色男也會厭女

「厭女」一詞所代表的意思經常遭受誤會,當某個男性被指責有厭女情結時,往往會反駁:自己會和女生說話,甚至就是個異性戀,渴望和某個女生相戀。因此本書作者在第一章便首先明白地指出:厭女指的是「女性蔑視」。

作者以較容易理解的「好色男的厭女」作為本書開端,指出對於好色男而言,女人並不是相對於自己的「另一種性別的人類」而只是他們「發洩性慾的工具」,因此那些不能或不願意為他們提供性服務的女人就是他們所需要敵視的對象,作者在書中以日本小說家吉行淳之介及其作品來說明好色男的厭女症,吉行的小說常以妓女與藝妓的世界為主題,作者認為吉行筆下的女性並非真實世界的女性,而只是男人幻想中的女性,他的作品廣受男性愛戴,則可以證實:大多數男性都有吉行那樣的幻想,也就是性行為中絕對的男性支配。同時,吉行和他的男性讀者們也向女性宣稱「想要了解女人,就要讀吉行的書」而他們的目的便是希望自己的幻想成真,他們希望女性讀者在讀了之後,能以書中女性角色為樣本,在現實生活的性關係中,成為絕對服從的角色,以方便男人的控制。

經由作者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對女性懷抱戀慕之情」以及「蔑視女性」兩者並不總是互斥,此分析將有助於人們重新辨別「厭女」是否發生。

女性也可能厭女

「女兒的厭女症來自母親。女兒發覺母親討厭自己的女性身份時,也會開始對自我感到厭惡,而在目睹母親的不滿和不如意後,對母親的輕蔑便油然而生。」——第九章<母親與女兒的厭女症>。

此章很可能是本書中最讓人感到悲傷的章節,作者認為母女關係不如母子關係容易理解,在母子關係中,兒子雖然必須承受來自母親殷殷期盼的壓力,但母親對兒子的愛是毫無保留的,當兒子取得成功或獲得幸福之際,母親能夠真心為兒子開心以及驕傲。然而,在母女關係中,由於目前少子化的緣故,因此即使是女兒,在成長過程中也必須背負着父母的深深期待,母女關係也因而變得更加複雜,因為母親在期盼女兒能有所成就時,往往是抱持着一種「希望女兒能完成自己沒能實現的夢想」的態度。因此,也許可以認為,女兒和兒子相比,女兒自母親那裏承受的壓力將更為巨大,因為兒子即使失敗,也只是自己的失敗,但女兒的失敗卻形同於粉碎母親的夢想,同時也能夠推測,兒子比較能夠選擇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女兒如果被母親期待要「代替母親實現夢想」便沒有選擇的餘地。

此外,母親並不總是期待女兒的成功。雖然母親希望女兒能替自己實現夢想,但假如女兒真的取得成功,母親便會在那一瞬間明白:成功的人終究不是自己。嫉妒之情便油然而生。這些負面的母女互動關係使得母女間互相厭惡,同時,「女兒厭惡母親」和「兒子厭惡父親」相比,將是一種更加複雜的情緒,「兒子厭惡父親」僅有憎恨之情,然而「女兒厭惡母親」則除了憎恨母親之外也會感到自責。

作者在本章的最後談到母女該如何和解,她認為正如信田(指信田佐代子。信田著有《太過沉重的母親:守墓女的嘆息》)所說,和解的唯一方法是:彼此都先承認對方不是自己。但我覺得「了解女兒不是自己」是母親們的課題,而女兒們則是應該明白:如果母親對待自己惡劣,那並不全然是母親的錯,而之所以會對母親有所不滿,也不是自己的錯。儘管母親很可能也扮演加害者的角色,但無論是母親或女兒,終究都是父權體制下的受害人。

法國女性解放運動的領袖戴爾菲(Christine Delphy)曾言:「女性主義並未讓她感到快樂,但女性主義讓女人學會生氣,因為女人往往生氣得不夠。」儘管如今性別不平等的情況已較過去輕微,但仍有許多尚待改進的空間,而對於不平等的情況保持敏銳度將是首要之務!●文:陳紫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