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棋偉與他捐贈給香港藝術館的藏品
清乾隆青花折技花卉紋四連瓶
大清道光年間製紛彩九桃天球瓶 懷海堂藏
乾隆黃釉簠祭器
道光黃釉劃花碗。受訪者供圖

透過藏品的序列,可窺見藏家的追求與取捨;心愛之物的背後故事與其主人性情之間,總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香港著名收藏家、敏求精舍會員鍾棋偉,他的懷海堂以收藏明清官窯瓷器著稱,卻自言非「好古之人」;可以為買回失散藏品飛越大半個地球,但又稱於拍賣場上從不抱「非買不可」的執念。撇開這種種「矛盾」,褪去所有頭銜的他更像是一個孜孜不倦的赤心學子,從他身上,我們或可清晰見到「敏以求知」的熠熠光彩。●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黃依江  圖:香港文匯報記者 攝

談起收藏之路的起點,鍾棋偉說自己在少年時就有收藏郵票,到中學畢業時已經有一筆豐厚可觀的收藏,「不過我年輕時不知,郵票是『死』的收藏。」他清楚記得,自己是在1982年11月購買了人生中首件「正式」藏品,一件道光黃釉劃花碗。未幾,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舉辦關善明博士的「關氏所藏晚清官窯瓷器」展覽,他前往多次參觀興致不減,又將藏品圖錄翻來覆去地研讀,冥冥之中與官窯瓷器結緣,開始了自己的收藏之路。

瓷器升值潛能並非無限

走過40年收藏路,鍾棋偉見證了瓷器市場的變化與藏品價格的巨大升幅,但他始終覺得,瓷器藏品有升值空間,但不是潛能無限,不似油畫那般「天之驕子」可以拍出天價。最初購藏時,他並不是有目的地收購瓷器,只是常通過關善明博士購入,不太費心機選擇:「他有什麼,我便收什麼。那時官窯瓷器普遍價格不高,道光年間的尤為便宜,只需幾千蚊。」但未料到今日,道光時期藏品價格竟翻升百倍,「十年前我賣掉了一些道光(藏品),可能放到今日賣會更貴,但我沒有後悔。」

除了賣出,鍾棋偉還多次將藏品捐贈給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和香港藝術館,中大文物館於2019年舉辦的「皇朝禮器」展覽,其中大部分展品都是由鍾棋偉捐出:「當時前館長告訴我,郭家彥(Iain Clark)博士捐了十幾件瓷質禮器,但要做展覽未夠數目,我就將自己從乾隆到光緒年間的祭器藏品全捐給了他們。我不喜歡捐一部分又留一部分,太難看。」因為他的捐贈,香港中文大學文物館現在是除兩個「故宮」外藏有最多皇朝禮器的博物館,而年代之全、顏色之多,則更勝過兩個「故宮」的藏品。

拍賣不愛競高價

鍾棋偉坦言,自己不喜歡藏品被炒賣到離譜的高價:「我會看自己的消費能力,很貴的,再好我也不買。」他亦很少在拍賣場上與其他買家爭搶,除非是為展覽籌備特定藏品。為尋覓珍藏,鍾棋偉尤為熱衷於研究拍賣圖錄,他會仔細研讀後,剪出自己喜歡的藏品頁保存好,其餘就捨棄。比起拍賣行提供的電子版資料,他更青睞厚厚的紙質資料捧在手裏的實感:「我是『舊傳統』的人,一直都是靠讀拍賣書學習、做筆記,書以後也可以變成很珍貴的資料。」除了圖錄,他還經常找學者專家的學術論文來研讀,不少藏品就是因為透過論文了解,才決定購藏:「那時還不識Google,讀英文論文我就靠翻字典。下一代也許更digital,但收藏不能貪圖方便,需要畀心機,有很多東西需要研究。」

而之所以將藏品大量捐贈給中大文物館,鍾棋偉是希望校內的學者可以利用這些藏品做更深入、創新的研究:「我整天思考很多問題,但沒有時間研究,不過可以給出一些建議,比如可以做什麼研究題目,用什麼角度去做等等。這些藏品他們可以研究,又可以拿來展覽吸引人來看,使得其所。」

有感「甲午」之恥出畫冊

「年輕時我不是『好古之人』,因為覺得中國史是『辛酸史』,過去不強大,讀來心裏淒涼;不過現在的中國,已經完全不同了。」鍾棋偉有一批特別的收藏,是日本畫師繪製的描繪甲午戰爭與日俄戰爭的錦繪,緣起於他曾在山東省威海市甲午戰爭博物館參觀,讀到鄧世昌於戰爭中英勇奮戰最後壯烈殉國的事跡,心有戚戚,於是前後數年在拍賣場上買回這250幾張錦繪,又在香港歷史博物館幫助下出版圖冊,贈予全港大學、中學每校各一本。「古者不以言敗為恥,而以不能雪恥為恥」,鍾棋偉希望這本圖冊可以為今人開闢看待歷史的另一個視角,讓後代記住這場侵略戰爭為中華民族帶來的災難,更明白這場戰爭失敗的原因,並從中吸取教訓。

鍾棋偉堅信,藏家無論收藏什麼,都要可以用有限的藏品,講出一個好故事。因此在價位合適的前提下,他考慮購藏的另一重點就是:這件藏品是否可以補充自己已有的藏品序列,講出更出彩的故事?「我最鍾意就是儲存系列,但很多藏品可遇不可求,我花很多時間全世界尋找。」秉持這一原則,他已擁有不少珍貴的「講故仔」系列,並透露明年他將與香港藝術館合作,舉辦一個以明朝嘉靖皇帝為主題的展覽,用藏品講述這位獨特的皇帝一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