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曾明確指出讀書人的人生目標:「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古人所謂的「道」,今言「真理」。「真理」有很多種,孔子所說的主要是「人道」,即「做人」的道理,先修養好自身品德,進而齊家、治國、平天下,躬行教化,廣傳後世,此即儒家的理想。
讀書人若真的以「道」為最高理想,對生活條件必不會太在意。若他以「惡衣惡食」為恥,就必然不是真的「志於道」,孔子認為,這種人偏離了道,也就沒有什麼好討論的了。
孔子說:「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可見孔子心目中的讀書人,應該是不計較物質享受,做事勤快,謹言慎行,並不在意生活貧困,一心只追求理想和夢想,而這點顏回就做到了。
孔子曾稱許顏回:「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顏回貧窮到只有僅供維生的食物和水,居住環境惡劣,別人都以此為憂,但他卻不然。如果真的要「憂」,他「憂」的也只是理想未能實現,抱負未能舒展,而不是物質生活不佳。孔子說:「君子憂道不憂貧。」顏回是個頂天立地的知識分子,難怪孔子要盛讚他賢良了。
身為顏回老師的孔子,亦能在簡樸的生活中自得其「樂」,他說:「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矣。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吃粗糧,喝清水,彎着臂膊作枕頭,不受物質生活的羈絆,一心追尋自己的理想和夢想,樂趣就在其中了。這樣清苦的生活,到底有何可「樂」?其實這就是「安貧樂道」的「樂」。讀者請注意,安貧樂道的「樂」來自「道」,而非只來自「貧」。
「貧」與「道」,相應於「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在儒家學說中,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並不是完全對立而不相容的,而是兩者可以兼得,但有主次之分;對儒者而言,精神生活比物質生活更高尚,更重要,人真正的快樂和滿足,主要來自精神生活,物質生活尚在其次。
施仲謀(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教授、系主任)
李敬邦(香港教育大學中國語言學系項目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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