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振輝 香港資深出版人

已故藝人吳孟達縱橫影視界四十餘年，演過不少角色，可最為人樂道的還是他夥拍周星馳的「無厘頭」組合。近年，吳孟達在一個內地節目中受訪，被問及「無厘頭」是什麼時，他表示即便演出該類角色多年也不大清楚，只是與拍檔盡力去演，以期營造最佳的搞笑效果。

就吳孟達以上的表述，筆者幾可肯定二人的演出不少是「爆肚」（即興），正是：

不知其所以然，不知其所以不然；估你唔到

（唔知點解係咁，唔知點解唔係咁；一切不在預期中）

網上資源豐富，要搜索資料，《維基百科》、《百度百科》是不錯的選擇。然而，相類「百科」中所提供的內容是由用戶共創整合的，遂增加了內容失實性的風險，以涉及粵語語料為甚，用者不可不知。據筆者的考究，循以上途徑所獲的「無厘頭」資料，除在意思上尚可接受外，出處的真確性存在不少疑點，析述如下：

中國人傳統的觀念，處世要「正正當當」、「踏踏實實」、「認認真真」、「有頭有尾」，所以年輕一輩如稍有差遲，老一輩會直斥如下：

冇嚟正經；冇嚟搭霎

「冇嚟」由具「沒來」意思的「無來」音變而來，「嚟」可讀「黎」和「離/厘」；而於上述訓斥之詞，「嚟」多讀「厘」，所以有人會把「冇嚟」寫成「無厘」。

「冇嚟正經」，相當於「沒來正經」或「沒正經」，指「亂噏」（胡扯、答非所問）、「亂嚟」（胡鬧、搗蛋、惡作劇、不規矩、沒分寸、嬉皮笑臉）。「霎」讀「圾/颯」；「搭霎」，本作「搭颯」，「霎」只是「颯」的近音字。「冇嚟搭霎」，相當於「沒來搭霎」或「沒搭霎」，指「不知所謂」（荒唐、不認真、不依常理出牌）。

北方人說的「沒來頭」可指無根據，沒道理、沒原由，不就是有「冇嚟正經」、「冇嚟搭霎」的意味嗎？再加上「沒來頭」可換作「無厘頭」，「無厘頭」的真身「沒來頭」不就在眼前嗎？如此看來，「無厘頭」一詞存在世上已久；絕非如坊間流傳，此詞乃源自香港二人娛樂組合「軟硬天師」以「無厘頭」方式主持的電台節目又或周吳二人所主演的「無厘頭」電影。

「無厘頭」有另一個講法，曰「無厘頭九」，一般認為「無厘頭尻」才是正寫。有位自稱「次文化」考古學家在其著作中對「無厘頭」、「無厘頭尻」的來龍去脈有如下的論述（經整理）：

「無厘頭」的原句是「無厘頭尻」。「尻」的讀音與「子孫根」的粗口讀音「gau1/九2-1」相同。其實「尻」並非指男性生殖器，而是指尾龍骨最末一節，罵人「無厘頭尻」是說他無頭無尾、不知所謂。正是因為「尻」的讀音礙耳，大家便把「無厘頭尻」中的「尻」字刪去，而只是說「無厘頭」了。

「尻」讀「烤」，而非讀「gau1/九2-1」；「尻」可指「脊骨」的末端，亦即「尾龍骨」，而非「尾龍骨」的末端；把「尻」引申作「尾」，也說得過去；但「無頭無尾」只是「無厘頭」眾多特質中的一種，不足以作為「無厘頭尻」成詞的理據。如斯「無厘頭」（理據不足）的表述，這會是出自文化人的手筆嗎？最「無厘頭」（莫名其妙）的還是這「無厘頭」（不知所謂）的論點竟在坊間大行其道，且有不少文化人為之護航哩。

言歸正傳，筆者認為「無厘頭狗」才是正寫。「無厘頭狗」源自「沒來頭狗」，亦即「沒來歷的狗」；正是如此，其行為有可能是異常的，如：亂叫亂吠、亂走亂跳、無故咬人，亦即一切不在預期中，這不就是「無厘頭」的特質嗎？

「次文化」（Subculture），非純是「另類文化」，乃指相對於傳統主流文化的小眾文化；這可顯現在這人群中的價值觀和行為上，如嬉皮士（Hippies）、同性戀者。為此，如有人把所謂「無厘頭文化」、香港掌故、粵語本字或粵語粗口研究歸入「次文化」的範疇，做法屬斷章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