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紀90年代,濃縮了幾代人的時光,幾代人在彼時自在地生長,和根植於這個成長環境的種種藝術形態一起,度過了漫長而又短暫的青春期。很多年後,人們認為中國搖滾樂具有很強的意識形態,它和那個時代、政治文化背景深深地綑綁在了一起。作為一個親歷者,我所觸碰到的,是這場文化變動中最柔軟的部分,那是一段單純的歲月,它曾是無數人的理想,是一個城市的更迭,是一段正在散落的十年記憶。」在攝影師高原最新出版的圖文書《返場》當中,她用文字還有圖片,帶領讀者一起重回上世紀90年代中國搖滾音樂人演出和生活的現場。■ 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劉蕊、通訊員 賈瑩瑩 張恩雨
11月底,高原帶着她的新書《返場》作客位於河南省鄭州市的松社書店,她分享的題目是「致敬90年代的那些人和那些事」。高原接受香港文匯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當初出版《把青春唱完》,刪減了很多,最後是以搖滾為主題,講述的是搖滾樂的故事,這本《返場》是講那個時代,我在那個時代中的生活、我周圍的朋友、遇到的人和事物。」
以鏡頭為筆 記錄真實搖滾人
上世紀90年代的北京,是搖滾樂的天堂,北京的各類酒吧和俱樂部裏聚集了一大票文藝精英,說出來都是耳熟能詳的名字,《返場》以人物自述的方式記錄着關於他們對於90年代的回憶:鄭鈞、李亞鵬、張揚、老狼、張楚、高旗、黃覺、葉蓓等。
高原的鏡頭生動再現了90年代的那群人,無畏無懼,只活在當下,他們談音樂,聊創作,揮灑最熾熱的青春力量。
有很多人詬病高原的照片技術欠缺,「好多人跟我說,你這書裏拍的照片怎麼亂七八糟的,構圖啊、焦點啊都沒有……我問那你看到其他東西了嗎?他說對,看到的都是其他東西,我說那就對了。」近距離甚至是無距離觀察才有了照片裏的自然和放鬆,「真正想拍一個人,要進入他的生活中,這樣才能拍出最真實和生動的照片。」
比起技術,她認為想要表達的情感更重要,不是在用眼睛看,而是用心感受。「我對攝影的堅持是對音樂的熱愛,對我這些朋友的熱愛」。
高原說:「書裏的照片很多都是我那十年最親密的朋友,和其他圖片視角不一樣,沒有拍攝方向。」
青春不老 搖滾精神永在
1994年12月17日,竇唯、張楚、何勇以及作為嘉賓演出的唐朝樂隊所參加的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在香港紅磡體育館正式開演,「魔岩三傑」的稱號也在那之後被叫響。2020年,距離那時代音樂會已過去26年。「我拍得最好的圖片應該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在他們完全沒有預設的情況下拍的」。作為那個年代的親歷者、見證者,高原把搖滾精神作為拍攝的着眼點,但她不止記錄了那個時期的樂隊生態,也生動記錄了北京最有活力的一段時光。
在高原的記憶中,北京的年輕人中流行過很多新鮮事,從喇叭褲太陽鏡那種華僑裝扮、路邊「茬琴」,一直到後來的搖滾樂、霹靂舞,好多事都處在萌芽狀態。「到了朋友家就聽槍花、平克,後來他們帶着我去五道口買打口帶,慢慢就和這些人熟起來……」
「他們沒有任何偽裝,舞台上和私底下是一樣的,不會去刻意迎合什麼,所以我也很高興和他們一起。」
《返場》收錄了幾張著名音樂人竇唯的圖片,其中一張是竇唯蹲在一個空曠的房間裏,房子的窗口是打開的,陽光從那裏傾斜下來,窗口擺着一張空空的椅子。圖片下邊寫到:「竇唯在拍攝《窗外》MV的現場。《窗外》是竇唯在《艷陽天》專輯中的一首歌,此時他已經從充滿彼得·墨菲影子的《黑夢》裏醒來,這首歌曲明快,清涼的吉他音色和當年普遍流行的金屬式吉他搖滾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拍攝新搖滾人 重返青春歲月
多少年過去了,經歷了人生的分分合合,有老朋友離開,也有新朋友出現。對高原而言,無論是90年代的搖滾音樂,還是21世紀的新搖滾,那種精神永在,青春不老,音樂永遠唱不完。
2019年至2020年,綜藝節目《樂隊的夏天》引起了華語樂壇的轟動。對於新樂迷來說,是《樂隊的夏天》讓他們首次接觸和認識到了搖滾樂。
有人把高原定義成搖滾圈的女攝影師,她更希望不要加個「女」,本身就有些男孩子性格的高原希望自己就是被稱為攝影師。「拍攝音樂人,對我來說是最放鬆的事,不是工作,也不是任務,我喜歡和做音樂的人一起,因為年輕時就是這樣生活過來的嘛。」 現在,高原正跟着Joyside巡演(這是一支出演了《樂隊的夏天2》的朋克樂隊,成立於2001年,2009年解散,2019年重組)。「有種特別親切的感覺,就像年輕那會跟着樂隊一起,大家在一塊玩 ,拍Joyside和年輕時做的事很相似,都是拍身邊最熟悉的人,拍一些生動的放鬆的畫面。」
「90年代那會我喜歡聽Guns N Roses,也聽The Beatles披頭士……」《返場》的英文名是「Let's play one more time」,讓我們再來一次吧!高原說,「我相信,搖滾音樂一定會返場。這麼拍下去,也許十年以後會有另外一本書出來,拍的內容是我現在身邊這些朋友。」
倔強小孩 攝影跟着感覺走
父親高飛在書中評價高原是個特別倔強的小孩,「我喜歡你書中的照片,因為那些人在你的鏡頭下都是非常真實的,沒有當代演藝圈的躁動。」90年代初,剛畢業的高原也上過班,但是那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讓她意識到,自己並不喜歡坐辦公室,她喜歡拍攝,「以前拍時用膠片,自己做暗房,工作室一呆一天,現在都是數碼了,偶爾會拍膠片。」
「90年代初我拍的都是黑白照片,一是因為膠片便宜,二來也是因為我發現黑白照片更能突出人的生動。」高原說,拍人物挺好玩的,你得「賦予」他們一些情緒,抓到些歌迷、讀者看得慣的表情。有些人很難拍,比如張楚,除了傻樂他就沒什麼表情,有時候笑點也跟一般人不一樣。在拍攝《孤獨的人是可恥的》MV現場,當時真給我難住了,後來我們開始互拍,我拍他,他拍我,他的表情才變得有趣起來。
除了搖滾樂隊,高原還拍過很多人,「跟以前不一樣,現在是團隊創作,有策劃有設計,我可能更喜歡自由的狀態。」如果按照時下的劃分方式,高原的照片偏向於藝術攝影創作,是許多拍商業攝影的攝影師羨慕的創作狀態。「遇到瓶頸最好就先不拍了」快門按下暫停鍵是她給年輕攝影師的建議,不置可否,攝影是需要天分的,藝術審美需要培育。「做你喜歡的事情,年齡和經歷都不是問題。」藝術攝影也好,商業攝影也好,「找到感覺就跟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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