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文匯報記者 丁春麗、胡臥龍、實習記者 辛希萌 濟南報道）一百多平方的大辦公室，散落着各式各樣的玩具，「方醫生」正在接診兩個青少年患者。不穿白大褂，不開處方。「方醫生」大名「方便袋」，是一隻三歲小公貓，是山東濟南智善心理醫院的一名動物輔助治療師，牠默默陪伴着來訪者，為他們提供一個溫暖、穩定的心理空間。
動物輔助治療（Animal-Assisted Therapy）是一種將動物融入特定治療計劃中的干預方式，近年來在內地得到了快速發展。「方便袋」是該院動物輔助治療項目的核心成員之一，擔任「方醫生」助理的心理治療師馮傑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自3月份開始接診，「方便袋」接診人次已經到達500人次以上，尤其擅長為18歲以下青少年提供情緒支持。
一走進醫院大門，香港文匯報記者就被走廊專家牆上排在首位的「方醫生」工作照吸引了。脖子上掛着聽診器，雙眼炯炯有神。穿上鞋套、手部消毒，香港文匯報記者推開「方醫生」工作室的第二道門，牠已經迎了上來。沒有過分的「寒暄」，「方醫生」圍着香港文匯報記者轉了一圈，用鼻頭蹭了蹭記者的手，重新回到爬墊上，繼續接受兩個來訪者的撫觸。而這種恰到好處的互動，正是動物輔助治療的專業體現。
敏銳嗅出情緒 即時反饋
「貓和孩子之間不單是朋友關係，只是簡單地陪孩子玩一會兒，而是一種工作治療關係。」馮傑向香港文匯報記者解釋說，動物輔助治療中動物的角色不同於家養寵物或者貓咖式陪伴，這是一套有目標、有計劃、有反饋機制的專業干預系統，需要來訪者、動物醫生和心理治療師三方共同參與。
在「方醫生」和孩子們相處時，馮傑也坐在一邊，她在「捕捉」一些細節。曾有位女孩在傾訴創傷經歷時情緒崩潰。「方醫生」敏銳地察覺波動，輕輕趴上她的膝蓋，仰頭注視淚眼。隨着貓咪體溫傳來的暖意，女孩的抽泣漸漸平復。從女孩的反饋裏，馮傑了解到，她哭的時候不再感覺自己特別孤獨，有方便袋陪着她，傾聽她的心聲。
「『方便袋』完成了建立安全感的三要素：感知情緒、即時反饋、選擇恰當回應方式。」馮傑感嘆，「情緒的接收、回應與陪伴，是一項複雜而細膩的能力，而『方便袋』似乎天生懂得其中的奧秘。」
工作「人性化」 不冷落患者
作為一名心理治療師，馮傑觀察到，相比心理治療室，相比面對面直接問診，借由和「方便袋」玩耍，這更容易讓孩子放下防備、打開自己。
「我們在做團體活動當中還發現，『方便袋』會比較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馮傑說，「方醫生」不會讓任何一個患者受到冷落，這更是十分難得。
早上九點，「方醫生」就開始接診了，來訪者多是青少年，存在厭學、情緒不穩定、人際關係困難等問題。馮傑介紹說，每天平均約有10個左右的孩子前來問診，每次大約有半個小時的互動，有時候也會根據孩子的情況調整互動時間。
「方醫生」的工作節奏也講究人性化，中午下班後基本屬於休息時間，一直休息到下午4時30分左右。「摸牠的時候牠想離開，走開兩三次，我們就知道牠累了不想密切接觸，會讓牠休息。」馮傑說，「方便袋」不強迫也不委屈自己，累了便禮貌地離開。
就診效果好 備受患者歡迎
「方醫生」備受來訪者歡迎，在這種被看見被接納的氛圍裏，他們找到了自己的安全感。「最初就診時像彈簧一樣，一觸即發，現在能緩衝幾下。」馮傑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和「方便袋」相處一個月後，來訪者就診的情緒狀態已經明顯緩和很多，遇到事情能忍耐兩三次，自己還能主動調整情緒。
在馮傑看來，這些孩子都很優秀，只不過外界的壓力把他們壓住了。她希望「方醫生」工作室為孩子們提供一個緩衝地帶，幫助他們從孤獨防備慢慢走向理解信任，最終回歸社會。
關注貓對厭學少兒心理治療
據香港文匯報記者了解，動物輔助治療目前在內地已有試水。例如，四川大學華西醫院心理衞生中心PICU病房去年就迎來了三位「持證上崗」的動物輔助治療犬，北京安定醫院的青少年抑鬱症AAT中心也在2023年啟動了「犬伴讀書計劃」，深圳康寧醫院將流浪貓培訓後入駐社區的心理服務站。
濟南智善心理醫院走廊牆上，也貼着一些關於動物輔助治療的相關內容。例如，撫摸貓咪10分鐘，壓力激素（皮質醇）下降，快樂激素上升；貓咪25至250HZ（赫兹）的呼嚕聲頻率被證實可降低抑鬱引發的慢性頭痛。其中在「為什麼適合青少年」中如此寫到：牠們邊界清晰，不會追問青少年「你怎麼了？」，只會搖着尾巴走近你，蹭蹭你，告訴你「我在這裏。」除了拒絕說教，牠們還提供情感支持和安全依賴，無條件積極接納青少年所有的情緒，帶來溫暖陪伴和積極回應，讓他們感到更加安全。
「我們接下來想針對厭學少兒做專項課題研究，看看『貓醫生』是怎麼幫助他們恢復的，這也是未來一個研究方向。」馮傑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動物輔助治療是未來的發展趨勢，該醫院長期以來都在關注這個領域，關注寵物對於孩子心理健康問題方面的治療，此次借助「方醫生」還可以獲取更多的數據支撐。
【話你知】動物輔助治療是什麼？
動物輔助治療（Animal-Assisted Therapy）是一種將動物融入特定治療計劃中的干預方式，通過與動物的互動促進個體的心理、情感和生理健康。治療機構通過篩選冷靜、友好、善待陌生人的動物，進行良好的社會化訓練後參與到治療中。動物輔助治療在國外已有不少應用案例，狗、馬、貓甚至海豚等動物被廣泛用於不同的治療場景，協助患者克服孤獨感、緩解焦慮、提高社交技能等。近年來，動物輔助治療在內地得到了快速發展。
【特稿】情緒穩定 天生親人 動物醫生也有門檻
「2025年3月13日『方便袋』同學正式畢業，遷入智善心理動物診療室定向就業。」濟南智善心理醫院展示櫃裏擺放着一張特殊的「畢業證書」，照片上的「方便袋」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裝，牠畢業於濟南貓德學院。
濟南貓德學院工作人員「貓叨叨」告訴香港文匯報記者，2021年，貓德學院院長「兔爸」的一個朋友救到了這隻小流浪貓，當時用一個方便袋把牠拎着送到辦公室，所以得名「方便袋」。
一般來說，在外流浪過的貓咪，為保護自己，對人會有一種距離感，但「方便袋」是個例外。「貓叨叨」介紹說，牠性格溫和，十分親人，對人的信任幾乎是天生的，尤其是不怕陌生人。
在「方醫生」入職前，一直想引入寵物輔助治療的濟南智善心理醫院做了數月調研，網絡上頗有名氣的貓德學院進入醫院的視野。但想成為「貓醫生」，可不只是性格好這麼簡單，牠必須情緒穩定願意與人主動接觸，還要敏銳感知人類情緒，同時攻擊性要小，耐心度要大。在「面試」過程中，「方便袋」脫穎而出。牠雖然經歷了流浪的痛苦，但依然能建立對人的信任、依戀，是陪伴孩子療癒、成長的絕佳夥伴。
為了迎接「方醫生」，濟南智善心理醫院也是做足了功課。寬敞的辦公室配有貓爬架、自動餵食器等設施，並實施了安全改造。貓德學院還能通過監控遠程關注牠的狀況，讓關心牠的粉絲們放心。
「這是我們貓德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代表。」「貓叨叨」十分驕傲，「將來我們要搞校慶的時候，得把牠請回去。」更令他欣慰的是，醫院沒有把「方便袋」當成寵物來看待，真的是把牠當成員工和專業的工作夥伴。如今，「方醫生」不僅幫助患者打開心扉，更成為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生動範例。牠的故事讓更多人開始關注流浪動物的價值，啟發人們的傳遞愛意和暖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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