崢嶸歲月,初心不改。今天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建軍95周年,也是「小兵」韓美林入伍73周年。95年漫漫征程路,73年拳拳赤子心。今天,讓我們一起傾聽「小兵」韓美林講述:我是一個兵!一起致敬最可愛的人!
五十年前我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那時的孩子與今不同,不懂什麼是肯德基、麥當勞,一心裝着「蘇聯的今天就是我們的明天」、「窮人已經翻了身,這共和國就是我們窮人的」、「共產主義就是各取所需,要麵包有麵包,要粽子有粽子」……
1949年的10月1日,我已參軍半年。參軍的地點在濟南四里山,濟南解放後就着手修建烈士紀念塔,我跟着司令員萬春浦當「通訊員」,「翻譯」過來就是勤務兵。我的任務就是掃地、端飯、倒水、送信、牽馬、站崗,官不大事不少。萬老的任務就是從野戰軍留下來籌建這個烈士塔。

十二、三歲的孩子參軍當時不是什麼怪事。解放戰爭中,那時發給一件槐樹豆子染的褂子,不管大小,一穿上身就是解放軍。1950年5月1日才有了大檐帽。
那天早晨應了「人歡馬叫」的那句話,我們雖然都來自天南海北,但是盼這個共和國成立可是這一輩子最大的事。除了萬司令,下面的會計、司機、炊事員都是老解放區上來的,管理員老曹、飼養員老趙,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萬老那匹大白馬也歷經百戰,它帶着一白一紅兩匹小馬,一匹是三個月前出生的,另一匹小紅馬是他的「乾兒子」。小紅馬的媽媽是戰死在解放戰場上的,很了不起。大白馬像對兒子一樣收了這個「戰爭孤兒」。大白馬什麼都懂,送萬老回家時,老馬識途,我牽馬只是個樣子。我又小又瘦,軍服又大又長,走起路來我比它累,萬老在馬上看我一身汗,抓着皮帶把我拎到馬背上。我坐在他懷裏,他兩腿一夾,馬跑起來,後面跟着一白一紅的小馬,走在街上那神氣勁,行人都仰頭看我們,瞧這一家子!

我們這個隊伍裏也有工程師,他們是負責設計烈士塔的。還有從各地來的藝術家,如劉素、王昭善、薛俊蓮,他們是我一生不能忘的啟蒙老師,我後來參與藝事就是他們起了決定性作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日本人,叫長谷,名字不知道,我小孩也想不到那上面去,只知道他是被國民黨俘虜了以後又被解放軍俘虜。他也是通訊員,也參加站崗,平時不說話,站崗時聽他叼嘮着想家,他家是大阪的。他參加了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與我們一樣平等,大家沒有把他當成日本鬼子。

「十一」前,來了一、二十個新人,我還不認識。不過,那天早晨大家都忙着插旗、貼紅、敲鑼鼓,殺雞、殺豬、蒸饅頭(平時一個星期吃一次細糧),我心情格外高興,「共產主義就要來了」就沒有離開我這小小腦袋瓜子。總之,那天不管什麼人支使我,叫幹什麼就幹什麼。小孩到底是小孩,一有空就往廚房過「共產主義去」,不是抓個棗饅頭就是蹭根黃瓜,咬上幾口就餵了兩匹小馬。我們仨過來過去,從後院串到神社前面。我呢,當然是窮人上了天。它兩個呢,那還用說:我早就給它兩個「共產主義」待遇了,要白菜有白菜,要黃瓜有黃瓜,它們早就是我鐵桿哥們兒了。
共和國成立的那天,它們至少吃了十幾根黃瓜。第二天,兩匹小馬拉了肚子,老趙把我給熊得都快不像個人了。
馬鞍山上的大喇叭響着「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的歌聲,那時廣播還很不普遍。我們山上是機槍連,他們那個喇叭響幾個山頭,廣播裏不時傳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大會的聲音,人潮澎湃、歡呼浪高,受苦受難的中國人民今天是真正站起來了。我小孩的感情沒有大人的豐富,從聽到大會一宣布開始,萬老就落了淚。那時我正提着一壺開水走進門裏,萬老立正站在那裏,桌子上那個日本「戲盒子」(收音機)開始奏起了莊嚴的國歌,受傳統教育的影響,國歌播放時要原地立正,我提着這個大鐵壺就站在門裏。


我是個小孩,心裏感覺不到心酸。雖然從小受苦,兩歲死了父親,我們兄弟仨都是靠奶奶和母親兩個寡婦拉扯起來的,沒吃過飽飯,沒穿過暖衣,我們的早點就是茶館大篩子裏的廢茶葉捏的茶葉糰子。今天我成了主人,回到家裏給奶奶、媽媽、弟弟和鄰居的大爺大娘和孩子們大講「共產主義」,「各盡所能,各取所需」。雖然胡扯上一些「要麵包有麵包,要粽子有粽子」的烏托邦,但是這個「忠」字成了我一生不可忘記的信條……

我不能忘記的是,解放濟南時解放軍拿着手榴彈大喝一聲:「有沒有國民黨,交槍不殺」。回頭和和氣氣地對我奶奶講,「我們是解放軍,是毛主席的隊伍,是咱們窮人的隊伍……」他出門又投向戰火……
第二天,一個解放軍過家來,對我奶奶講:「這個條子是十斤黃豆,就在隔壁濟南師範,去領吧! 」餓了七、八天的我們都有些傻楞楞的,我奶奶悟過來,趴在地上給解放軍嗑了一個響頭……
人不可忘本,過河也不可拆橋,我今天已經是解放軍了,窮人不能忘了毛主席,不能忘記解放軍。
……
國歌放完了,我一下子回到現實,我的腿燙起一大片血泡,萬老跑過來迅速指揮別人快拿藥來……,我疼得呲牙咧嘴地坐在地上,心裏還在想:剛才我怎麼不疼呢!
遠處響起了隆隆的禮炮聲……
第二年3月,我正式加入了三野二十四軍……
(來源:央視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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