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鴿聲悠揚
若 荷
早上因為有雨，窗外有些空濛，當我走到窗前，一隻躲雨的鴿子落在了窗前。最先發現牠的不是我，是我們家的鄰居小碩，她說你聽，又有鴿子落到窗外面了。果然，「咕咕，咕咕」，傳來鴿子低低的叫聲。原來，她對鴿子的駐足不是靠眼睛知曉，而是靠聽，她聽到了鴿子輕輕落於窗台上的低語。
我被她的細心感動。如果不是看到鴿子落窗之前飛翔的身影，我是不知道這高高的窗台上還能招來鴿子的。但仔細一想，就在前些天，我的確看到過一隻鴿子自窗外掠過，從這座樓飛到另一座樓去了，那裏正有一隻鴿子與牠遙相呼應。牠們應該是一對兒，雙雙展翅嬉戲，一會兒盤旋在空中，一會兒又沒入高樓，當時我還想，原來這裏也有鴿子啊。在任何一個地方居住，都曾看到過一些飛翔的鴿子，我們老家的樓群裏也有，不知道是哪戶人家的。那裏的鴿子是灰色的，頸項上的羽毛閃着寶藍色的光，體型與在濟南的家裏看到的鴿子一模一樣，只是濟南這邊的鴿子是白色的。牠們停落在樓群任意的一層，定好位置，然後在樓與樓之間來來往往地穿行，就像活着的兩棟樓在互相扔手帕玩，你扔一次，我也扔一次，扔煩了，「手帕」就不見了。牠們遠遠地飛起來，從視覺上看很像兩塊軟軟的白手帕。
從未想過鴿子會落於我的窗台上，而且牠並不走，那個伸出來的樓板剛好寬綽得容牠在上面歇息。牠的到來讓我感到非常高興，因為牠為我的一天帶來了意外的驚喜。我看着鴿子，牠展示着牠潔白的羽毛，我不禁想起了我童年的時光。那時的鴿子常常居住在屋簷下，那上面安放着兩三個陶罐供牠們棲息。每一個村子裏都有這樣的養鴿人家，在我們村就有一兩戶之多。牠們在鄉村眾多的角落裏出沒，村裏的人都很喜歡。每當有鴿子飛過頭頂，都會有人抬頭觀望，欣賞半晌，就像給牠們行注目禮。
我曾很想養幾隻鴿子，讓牠們在我家屋頂上飛翔，讓牠們落在我家的院子裏，認為牠們能從天外帶來些美好的訊息。或許牠們在飛翔的時候，發現過很多書本上沒有寫到的神話，大地之上天空以外，肯定有許多未知的事等待我們去探索。可養育一群繁殖力很強的鴿子是需要大人們同意的，首先糧食就不能保證常年供應給牠們，再加上我們家沒有男孩子，母親不允許一個女孩去做這樣的事。這隻突然落在窗台上的鴿子使我感到溫馨與愉悅，牠帶來我所想要彌補的童年不能抵達的目標和缺失。我從廚房裏悄悄看向牠，而牠的小腦袋則側向天空和大地，我沿着牠的視線注視着天空，思考着牠們所眷戀的東西，眼前卻剎時變得無限和遼闊起來了。但是我知道牠們的空間已變得愈來愈狹小，處境已變得愈來愈危險，許多地方人們對鴿子不再是單純的寵愛和欣賞，而是試圖將牠們收進籠中，滿足一些腐臭的胃囊。
這讓我感到心痛和悲傷。在我向那隻鴿子默默凝視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與牠有着某種共鳴的理想。我也像牠一樣希望能夠在這個世界上自由自在，然而我和牠的世界永遠需要隔着一層窗。我知道牠是天空的寵兒，但我更希望牠能停留在那個美麗的地方，讓我在路過的時候能時時遇見牠。
真的再次遇到牠，是在一個引階而上的小廣場上，那是坐落在我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公園管理處餵養了一大群鴿子。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鴿子，我便肯定落在我家窗台上的那隻鴿子與這群鴿子之間有着濃濃的血緣。小小的廣場上，七八個孩子在學着餵食，他們拿着裝着大米的小布袋，小手掏出米粒向鴿子們撒去。這些不過兩三歲的孩子們呀，動作和神情懵懂得可愛，隨從的大人則在旁邊和顏悅色地指導，這個場景和場景中的人都極溫暖美好。我向鴿群伸出手，讓一隻鴿子在我的手臂上停留了一會兒。這是這個城市中的一個避難所，牠以牠們的美麗和自由成為這個城市裏一道別致的風景。我希望人們都能夠欣賞到這樣一些瞬間，與鴿子一起享受自然、追求自由，一起讓天空、大地、河流變得一天比一天純淨、文明。
鴿子是一種溫和而平凡的生靈，牠們常常棲息在城市的樓宇間和公園的草地上，與人類和平共處。即便如此，牠們的生存環境也並不十分理想，惡劣的空氣質量和不斷湧現的建築物給牠們的生存帶來了嚴重的威脅，而這些威脅在很大程度上與人類自身息息相關。一隻鴿子的願望，無非就是天空、河流乾淨，牠們期待的是一片藍天白雲，能夠自由地飛翔和呼吸，而不是被煙塵和霧霾所籠罩。人類渴望健康和安全，期待生態良好、低碳的生存環境，希望能夠過上綠色安寧的生活，鴿子的願望和人類的願望是多麼相似。可現實卻是如此的殘酷，城市中的汽車和工業污染屢屢把人們的願望摧毀。
享受藍天、白雲與無垠的空間，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當你站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仰望華麗的群山，感受大自然的寧靜與美好時，心情也會跟着變得愜意起來。假如你是一隻飛鳥，在這裏不僅可以振翅翱翔，還可以盡情享受這片山河故地所帶來的生命能量。我們不是飛鳥，但是我們已然具有了飛翔的翅膀和技能，具有了分享生命意義和價值的體驗和實踐。只要我們始終堅持並積極努力，一定能夠在風景如畫的山河之間，激山水入懷，讓生命浩蕩。只要我們積極地去保護環境，從自己做起，用行動實現，一定能夠創造出我們情鍾於此的未來，給人類和鳥兒一個美好的家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