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觀》 & 《迴影》 身體描摹記憶的一百種可能

◆《時空觀》中用上各種道具,讓觀眾如遊走於時空交錯間。  圖片:Carmen SO
◆《時空觀》中用上各種道具,讓觀眾如遊走於時空交錯間。 圖片:Carmen SO

◆《迴影》將是龐智筠的離別之作。 圖片:Carmen SO
◆《迴影》將是龐智筠的離別之作。 圖片:Carmen SO

◆《案發現場》 圖片:Jason
◆《案發現場》 圖片:Jason

◆曾景輝希望借《時空觀》這場儀式,帶給觀眾心靈療癒。  圖片:Carmen SO
◆曾景輝希望借《時空觀》這場儀式,帶給觀眾心靈療癒。 圖片:Carmen SO

◆龐智筠 圖片:Terry Tsang
◆龐智筠 圖片:Terry Tsang

◆曾景輝 圖片:Jay Wu
◆曾景輝 圖片:Jay Wu

  城市當代舞蹈團(CCDC)即將帶來其2023-2024舞季揭幕演出《時空觀》&《迴影》。在這一晚雙場的獨特演出中,觀眾將看到兩個題材、風格、質感迥異的作品。《時空觀》帶來編舞曾景輝(Terry)將舞蹈與「破地獄」融合的瘋狂異想;《迴影》則是CCDC駐團藝術家龐智筠(Noel)即將離團回望之作。

  身體描摹記憶有一百種可能,用舞蹈來記憶,用舞蹈來忘卻,穿梭其間的,是某些時光,這個城市,和那些人。◆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尉瑋 圖:城市當代舞蹈團提供

  龐智筠《迴影》「偏離」的樂趣

  在舞團待了26年的Noel,曾編創了多個精彩節目。她善於從日常生活和個人記憶中發掘題材,《案發現場》(2009)如同一齣機智的film noir;《全院滿座》(2011)對影院記憶再勾勒;《購人心弦2.0》則化身「購物狂」,反思城市生活中的物慾。作品充滿戲劇性,其間的個人視角細膩中有犀利,還有一絲黑色幽默。

  離團在即,4年沒有為舞團創作作品的Noel,原本的構思是以舞作呈現自己當下的想法,《迴影》這個名字也從這而來,意喻着對自身的不斷反射。卻不想排着排着,「走歪了」。

  從我的故事,到大家的故事

  怎麼走歪的?現在回想,可能從一開始就「不大對勁」。CCDC是Noel充滿青春回憶的最熟悉的地方,這次面對一眾團員,她卻笑言當時感覺自己才是新人。背景的差異、生活的差異,以及職位變動帶來的工作角色的差異,那種落差「不是隔着一條裂縫,是黃河那麼寬的溝壑!」她大笑。對着一群熟悉的陌生人,光從自己出發顯然有些行不通,「一定要講演員,大家分享各自的經歷,在舞作中,才成立。」

  她分享創作的過程,最初時覺得每個舞者似乎都是自己某個階段的呈現——充滿熱誠、永遠不覺得累的新人,工作了十多年經驗老道的資深舞者……記憶中的酸甜苦辣不斷交匯,最終又聚焦在女生的故事上。

  「但是排下排下就發覺,哪怕她們身上都可以是某階段的我,但她們始終是自己。」

  年輕人的想法很不同,20多歲的年紀已經很求新求變,Noel說這是20歲時兢兢業業地想着打好這份工的自己完全沒有想過的事情。「然後我發現她們很能跳。不只是手動腳動,而是動得很有質感,或者說,不是我想像中的幼嫩的動法。我真的好喜歡看她們跳和動,以及看到她們成為一個整體的感覺。」於是舞作悄悄然偏離了道路,從最初想像由很多段獨舞組成,到最後基本都是群舞。從「我」的故事,變成了大家一起的故事。

  全團女舞者與兩個男子

  Noel說,這次的舞作沒有像以往那樣圍繞一個主題來展開明確的故事線,但手法仍然會很有戲劇性,「有很多表情,很多人物關係。當然不會見到角色是公主王子什麼的,但是有人和人之間的關係。」舞作由團內女舞者總動員演繹,卻也有兩個男子「混」在其中——副藝術總監、Noel多年的老搭檔黃狄文(Dominic),以及去年新加入CCDC的見習舞者任詠楠。

  「私心是我想最後一次以團員的身份和Dominic合作,想用舞蹈去紀念很多東西。」Noel說,「裏面的女舞者也許是不同階段的我,但有時我會想,反而Dominic由頭到尾都是我。我心底有這樣的想法,但在舞蹈中沒有主動擺出來。」至於加入學芭蕾出身的年輕舞者任詠楠,「就是想要一個小鮮肉,哈哈哈。」Noel打趣道,「我其實本來覺得不要ballet boy,但是看到他在《棕色》中很出色,就想怎麼可以把他用出彩,和他是什麼背景沒有關係。私心就是想要挑戰自己。他們兩人,一老一嫩(不好意思喲),也是一種對照。女孩子是很多很多個我,兩個男生就是最開始和現階段的我,這樣去看,很有趣。」

  Noel曾經猶疑過,《迴影》這個題目是否還適合現在的舞作,但最後偏離好像歪打正着地帶來更多的回響。從一個人對着山谷傾聽回音,到聲音散落在默契相依的一群人身上,此起彼伏,不斷反射。也如同將自己的記憶與感情託付給了留下的人,是一聲珍重的「再見」。

  曾景輝《時空觀》藉「破地獄」穿梭異質時空

  剛剛奪得香港舞蹈年獎「白朗唐新晉編舞」的曾景輝(Terry)曾是CCDC舞者,2019年離團後編創數個作品,視覺意象凌厲,更逐漸發展出獨特的肢體語彙。其在「香港比舞」中發表的前作《毛神神》,將道教「破地獄」儀式融入舞蹈劇場,嘗試在儀式中挖掘意象,再實驗搭建其與音樂和動作之間的聯繫。這次的《時空觀》則是他將現階段的研究成果消化匯總成為完整的演出。

  音樂穿透記憶

  《時空觀》同樣將「破地獄」與舞蹈相結合,如同穿梭於異質空間中。Terry說,從小家中就會拜祖先、拜不同的神,成長經歷讓他對「破地獄」的音樂一直很有感覺。「阿婆阿爺過身都是用道教的儀式,雖然很傷心,但那個表演是好看的。那種聲音上的記憶很強烈,是我對於童年印象很深的部分,也讓我很想去問為什麼這個我會記得,為什麼它吸引我,究竟它是什麼?我一直研究,一直找。」

  對他來說,聲音和音樂似乎可以穿透記憶,「透過音樂,好像可以回到我9歲,想起那時誰和我在一起。原來音樂是將人和地方聯繫在一起。也讓我問自己是誰,我從哪裏來,我的背景是什麼?原來那個『破地獄』的音樂有這種聯繫。」

  「我家人也做神功戲,他們敲的鼓……那些東西已經入了我的血。小時候阿媽在家裏也會做,那種粵劇的身段都會做出來,我就覺得:哇,好勁好有功架。而不知不覺我也在做表演這行。只是他們表演給人和鬼看,我則表演給人看。」

  藉由儀式來治癒

  Terry說,《時空觀》這個作品與香港緊緊相連。過去幾年,有許多的離別。在作品的研究和創作過程中,他去很多殯儀館,聽很多經,那對他而言是治療之旅,而他現在也想透過作品,讓觀眾分享這種心靈治療。來到劇場中,觀眾如同進入交錯的時空,在充滿幻想的儀式中,得以片刻逃離現實。

  「從音樂中,我一是幻想其中的意象,幻想那種顏色。那件事是什麼?可能是一種底子,一個物件。我很喜歡在空間中看不到的東西,那才有趣,我才可以天馬行空去創造一種幻想出來的東西。而透過『破地獄』的音樂,以及它的儀式和氛圍感,去捕捉那種意象。二是這種意象自然也影響到我的身體。」

  異形的身體

  在《毛神神》中,舞者身體的律動就呈現出獨特質感。音樂如何影響身體,音樂和動作之間的關係,是Terry一直嘗試去呈現的。他做了一個有趣的比喻,「好像一隻香插着,怎麼便聯繫了某個空間?現在我們用人的身體來做這件事。」

  Terry將他在「破地獄」音樂中所呈現的身體形狀,形容為如同奇怪、異形的生物。「這個生物我認為是被權力所扭曲的身體,某種程度是不適的,不舒服的,但同時也存在某種舒服——舞者通過每天的練習,在慢慢習慣。」這種從不習慣到慢慢習慣,不適與舒適共存的感覺,在他看來正好回應當代人們的生存處境。「我會投射香港人,我們適應力很強,但是否也有不適呢?可能有。有事發生,可能會不適,但慢慢就適應了。其實是K形的,是異形的——我們的模式,我們的居住空間。就比如如果你去到一個國家或者星球,床有這間studio這麼大,你可能會『哇』,但究竟是那個地方奇怪還是你奇怪?——原來我平時睡的床只是這樣的。身體的質感影響我們的生活,而我將其放到舞蹈中。」

  原來身體的形狀與質感,也是可以帶人穿越時空的。藉由一場似是而非、上天入地的祭祀儀式,藉由一具具扭曲的異質的身體,觀眾踏上超現實的旅程,而這旅程的終點是哪裏?每個人可能都有自己的答案。

  《時空觀》&《迴影》

  日期:5月12、13日 晚上8時 5月14日 下午3時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