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家查海倫堅守對音樂的純粹熱愛
築橋連結樂手與觀眾 修補人才「斷層」
香港古典音樂界人才輩出，不但有許多極富才華的年輕音樂家，亦見不少有心人傾盡己力為古典音樂界栽培灌溉。鋼琴家查海倫（Helen）便是其中之一，她自2015年起受冠君產業信託之邀擔任音樂總監，策劃「樂·心」音樂會系列Musica del Cuore，定期於每月第二個星期五假中環花園道三號舉辦免費音樂會。在這個沒有場租和票房壓力、但有專業要求的平台，查海倫盡己所能築建樂手與觀眾之間的溝通橋樑，助力修補大師與新秀之間的「斷層」，她願在這裏與年輕演奏者們一齊，保持純粹，共同成長。◆文：香港文匯報記者 張岳悅 攝：香港文匯報記者 黃金源 場地鳴謝：中環Eaton Club
「樂·心」代表從心而奏樂，因賞樂而得喜樂，「Musica del Cuore」則有「Music of the Heart」之意，這便闡釋了此系列音樂會的誕生初衷，創辦至今已舉辦逾200場音樂會，匯聚多位傑出演奏家及音樂新秀演繹古典音樂，旨在為港推廣古典音樂及孕育音樂藝術的未來種子。本年度新樂季以「In Other Words」作主題，着力探討音樂作品與文學（小說、詩詞和劇本）的微妙關係，上月舉辦的揭幕音樂會選擇聚焦「Revisit Wuthering Heights（重遊咆哮山莊）」，由查海倫夥拍90後世界口琴冠軍李俊樂（Gordon）呈獻精彩演出，鋼琴與口琴勢均力敵碰撞出奇妙火花。琴聲悠然縈繞耳畔，窗外的繁忙都市景色恍若模糊於音符中，一段暫離壓力的歡樂時光就此開啟。
音樂與文學相遇
「我們每年都希望確定一個主題，更容易吸引觀眾入場。」 Helen表示，音樂與文學向來頗有關聯，正如以不同語調誦讀同一首古詩，將傳遞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音樂同樣可從不同角度使情景昇華，「音樂是一種語言，古典音樂沒有歌詞，但好的演繹者可以講出很多故事。很多樂曲都有文學背景，所以我們鼓勵這批演奏者跟隨這個中心主題，找到自己想要挑戰的曲目，發掘其中的無限可能性，以個人獨特的表現方式講出故事。」
舞台如劇場，當擅長營造氣氛的「導演」 Helen，邂逅極具表現力的「男主角」Gordon，已藉音樂「交手」數次的二人首選Cesar Franck的Sonata in A表現兩種樂器的激烈碰撞，也與英國經典名著《咆哮山莊》蘊含的強烈情感互相呼應，「我們在研究曲目的時候發現，其實《咆哮山莊》的寫作背景與作曲家Franck的成長背景有相似之處，同樣富有突破傳統價值觀及階級反思的意味。」Helen因《咆哮山莊》而衍生的思考還有很多，或許小說中男女主角兩小無猜的情愫正如同樂手與樂器的初遇，「這種愛狂野而純粹，沒有任何雜質，就像我們年少時視樂器為玩伴，從未想過『音樂家』這三個字。但當成長至某個年紀，考試和比賽接踵而來，我們便被社會驅使去反省這份單純的愛可以堅持多久。如同女主角選擇嫁給了另一個富有的男人，當我們最終通過樂器獲得成就、養活自己的那一刻，是否意味着我們已經妥協於社會的普遍價值觀？當我們最終成為音樂家的時候，是否等於我們當初對音樂的愛已經有了雜質而不再純粹？」
攜着這樣的問題，二人再選Astor Piazzolla的Le Grand Tango表達最真摯的情感。Piazzolla的古典音樂創作之路荊棘滿途，終在名師指點下繼續深耕探戈音樂，亦扭轉了探戈不能作為純粹藝術音樂存在的錯誤觀念。Helen說：「這就像在很多人眼裏，不同樂器也都有着既定的階級分類，但Gordon令口琴音樂可以去紐約卡內基大廳表演，這是很多鋼琴家都做不到的事。所以我們可不可以什麼都不想，只是去玩音樂？玩完之後再講出你內心的答案。」
多角度發掘新秀
香港的古典音樂人才濟濟，Helen不諱言，本地表演場地匱乏且預約門檻高，新晉音樂家若辦一場演奏會，既要承擔票房的風險，也須兼顧後勤工作，不少年輕音樂家因此缺乏表演機會及長遠發展。「就算你沒有經濟壓力且幸運地租到大型音樂廳，是否真的就有觀眾入場觀賞？」她憶起當年自己在本地大型比賽贏得冠軍後，有機會在大會堂劇院舉辦演奏會，「主辦方其實已經免費派門票給有空來的人，當見到老師站在劇院門口幫我派票，最終全場還是只有30多個觀眾的時候，我感覺很無力。」熠熠生輝的響亮頭銜固然可吸引觀眾，但沒有演奏者天生就是聞名遐邇的音樂家，過往的切身經歷使她更清楚認識到，從新秀到大師之間的斷層，需要更多的現場「實戰」機會去修補，「年輕樂手正需要一個舞台，不計較結果地任他們展現激情和感染力，也增進他們的舞台魅力和與觀眾的溝通能力。」
Helen自認幸運，作為香港第一批在室外場地演奏的樂手，香港小交響樂團的免費午間音樂會曾給予她無限靈感和啟發。如今她不再執着於活在鎂光燈下，只是不願見到才華橫溢的年輕樂手因生計所迫而痛苦地離開舞台，使畢業音樂會成為人生的最後一場音樂會，「其實我不是特別需要舞台，我只是純粹鍾意彈琴，我又很看重那些極其需要舞台的人。我們可以交換角色，我找到合適的人來演奏就可以了，當然如果我自己彈得不好，就很難找到合適的人，我通常都是以音樂與他們交流。」
正如在「樂·心」新樂季中，既有少年時期已在此登台演奏的舊朋友，這些如今或許已是大學畢業即將出國繼續深造的演奏者們，將在此回顧自己在音樂路上的成長點滴；也有如Pak-yu Kwok般無甚閱歷的年輕樂手，他過往常將演奏視頻上傳至YouTube與觀眾交流，Helen也是經由觀眾推薦才與他建立連結……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惟獨每個人對音樂的純粹熱愛從未改變，Helen說：「華麗炫技並不困難，但當你真正熱愛音樂，技術便融化在藝術裏面，觀眾一定可以感應得到。我們還要對世界心存包容，不停將這個世界的種種融入音樂之中，令它可以與更多人交流，也感動更多人的心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