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香撲面】走近「彥林書屋」
若 荷
半月前，微友世強給我發來一個視頻，說是近期參加讀書分享會的照片合輯。視頻打開，緩慢翻轉的是一座書屋的布局及讀書分享活動的情景。我眼前一亮：你也知道「彥林書屋」？再細看，書屋整齊的書架上，擺滿了文學作品、地方史志和典籍，還有書屋主人的著作和兩米多長的樣報樣刊合訂本。
早在去年，就聽朋友說過，作家厲彥林退休之後，在山東老家一個叫厲家泉的村莊打造了一所書屋，並以作家本人的名字命名「彥林書屋」，心中便十分敬佩。作為一名作家，出於對文學的熱愛，每當聽說哪裏有書屋落成，都是無比欽羨的，無數個念頭在心裏動一下再動一下，那份沉潛已久的激情與澎湃，就像春天裏的花兒，風一吹就一下子開了。
有句話叫「逐水而居」，而現在的我可不就想「逐香而居」嗎？「香」是「書香」的香。家裏的書房太小，隨着年齡的增長，有些事情看得開了，不再為身外之物奔忙，但唯有一屋子的書小心收藏，覺得無處安放的時候，便嚮往能有這樣一個書屋，把所收藏的書獻出去，和那些尊重文學喜歡讀書的人一起分享，既推廣了閱讀又檢閱了自我。
那時節，我在濟南，時令剛剛立秋。秋老虎初出茅廬，還沒有那麼張牙舞爪。比起秋，夏還算溫婉安靜，秋也沒有立馬現出原形。幾天後，回到臨沂家中，突然它就兇猛如山中大蟲，殺氣騰騰，直往人身上撲。立秋後的溫度接近40度。彷彿這個初秋的熱，不止是在身邊，還在整個世界，布滿地球。
然而，當我終於有些閒暇，打開微信群看朋友聊天的時候，我看到了當地一個閱讀沙龍裏的幾位姐妹，相約去「彥林書屋」的消息，果斷地報了名。第二天一早，我們便開始啟程，汽車在高速公路上行駛了三個多小時，抵達了那個村莊。知道我們去，厲先生和夫人提前在約定的地點等候，他們就像迎接遠道而來的兄弟姐妹，站在驕陽之下的朝天熱浪裏，微笑着給我們當嚮導。
首先，我們去了厲家寨紀念館。上世紀50年代，山東省莒南縣坪上鎮厲家寨村整山治水、科學種田的事跡報道出來後，毛澤東主席還曾有一個題詞：「愚公移山、改造中國，厲家寨是一個好例。」自此，厲家寨成為全國農業戰線上的一面光輝旗幟。如今，厲家寨仍然「好例」不斷，優化生態環境，厚植生態底色，高鐵運營，林果遍地，站在厲家寨村口看過去，視野中良田萬頃，風景如畫，片片林木將山巒裝點得鬱鬱蔥蔥。
厲家泉離厲家寨不遠，約十幾里路程。這裏是厲先生的老家。謙和質樸的厲先生，在參觀書屋的過程中讓我們稱他為大哥，那麼，我們就叫他的夫人為大嫂了。書屋的解說員不在，大嫂自告奮勇代為介紹，從書屋的設計理念，到規劃目標，每一個細節大嫂都瞭若指掌。原來，書屋的打造，付出更多的是大嫂的心血。望着冒着酷暑為我們講解的大嫂，我們也正想這樣稱呼她。
厲大哥在這裏出生長大，走出村莊成為一名國家幹部，繁忙的工作之餘筆耕不輟。他寫親情，寫土地，寫鄉村那些難忘的事，一篇篇佳作從省城濟南飛向全國各地，把沂蒙山區寫進了一部部飽蘸情思、深懷感恩的大書裏。《沂蒙壯歌》如是，《土地，土地》也如是。他說人這一生應該懂得感恩，有感恩的心才能知道報恩。
回報父母，是因為父母養育了他，回報土地，是因為土地為父母生產了糧食，父母再用以養育子女。亘古以來，土地就是母親生命的依託。所以，他要回鄉，以書屋的形式詮釋遊子的奉獻精神。這可不是一場簡單的返鄉之旅，這是一場將文化和知識傳遞出去的公益接力，以文學的形式讓它流動起來，接力下去。我在「彥林書屋」感覺到的不僅僅是書香，還有一種作家的情懷。
一座鄉村，等着你去落葉歸根，但你追求的不是頤養天年，個人享受，而是傾盡所有，向家鄉輸送教育，營造書香，讓成年人因讀書而知，讓孩子們因讀書而樂，打開襟懷，放開眼量，走向村莊之外更廣闊的天地，誰說這不是我們每個人的夢想呢？這也就是「彥林書屋」所期待的前景，這也就是作家打造「彥林書屋」的初衷。
「彥林書屋」傳遞給我的，也並不只是閱讀與分享，還有深沉的情感和力量；讓人翻閱的不光是圖書，還有作家的責任和擔當。在這裏，我看到的是作家的家國情、家鄉情以及親情、友情、對植物的喜愛之情。一個「情」字，融進多少牽掛，多少理解，多少包容。書屋原本是厲家的祖宅。作為老屋，書屋是經過改造的，屋內屋外，裝飾一新。有一個物件卻是特意保留的，這個物件就是老屋最初的一副門框，在這副門框上，雕刻着作家最為珍貴的記憶。
在大嫂生動的講述中，我們終於了解了事情的原委。門框原本是配房上的，母親在配房的門外燒火做飯，拿了柴草的手粘上草木灰，日復一日長期的勞累，使母親的腿關節落下了疼疾，母親每每從鍋台邊站起來，進屋之前都要用手扶一扶門框，扶着扶着，母親手扶的地方就留下了一個漆黑光滑的印記。許多年後，作家從這裏開啟對母親的追思和悼念，開啟對故鄉明月的懷舊和感傷，開啟所有以筆為耕的鄉思與鄉愁，甚或，開啟了一個作家最為深沉的夢。
在「彥林書屋」的院落外，一樹老藤在棚架上綠葉招展，大嫂說，這是一棵活了30多年的紫藤。臨縣有個街道拆遷，這棵紫藤被遺棄在一戶人家的院中，大嫂不忍看它被刀砍斧伐，特意託人將它要來種在了這裏。紫藤也彷彿有所感知，每年的花期都要開滿花穗，將書屋打扮得一片紫韻，成為村裏的一道美麗風景。
在這裏，我們還發現了一棵紅梅樹，那是大哥在大嫂60歲生日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大嫂愛梅，名字裏亦有個「梅」字，於是我們在將要分別的時候異口同聲地稱大嫂為「梅嫂」，這也符合了梅嫂那優雅、溫婉、美麗、知性的外表和氣質。
多好聽啊，「梅嫂」！等明年梅花盛開的時候，我們一定會再去，不僅去分享「彥林書屋」裏的好書，還要去撫一撫母親扶過的門框，嗅一嗅代表堅貞不渝、相濡以沫的情感和歲月的梅香，那時候，所有書頁的美好，都收納在春光爛漫的畫面中了，我相信，在那春光爛漫的畫面裏，既有細碎的人間煙火，也有自然、淳樸、和諧的鄉村民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