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廊】文篤村美是坑頭
江文明
其實，我最早聽聞坑頭村名大概是在我讀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那時我的數學老師為了鼓勵我們考上永定一中，經常提到同一公社的坑頭，說那裏的風水很好，人很會讀書，而且時不時地就能考上一個。因為這樣，我對坑頭村便有了很深的印象。
在許多人看來，考上永定一中意味着「一隻腳已經踏入大學的門檻」。那時候，一中有初中部，初中的學生是面向全縣招生的，但因班級數不多，農村學生想要考取一中確實相當困難，偌大的湖坑公社每年考上的也就三五個而已，像坑頭這樣時常冒出尖子的地方自然聲名遠播。
說起來我跟坑頭村十分有緣分，我的舅母和同族的妯娌就是從此地嫁到南溪的上湖自然村，然後搬到石扁頭的；我嫂嫂的二姐嫁到坑頭，跟我媳婦娘家隔壁；我大學畢業後，在大溪教書，娶了村裏的姑娘。由於對坑頭熟稔，我每次去那兒，都會東竄西走，跟村莊裏的人聊天，喝茶或者喝酒，言談間、茶酒裏總是浮泛着他們暖暖的心意。
坑頭村很樸實，很低調，一直秉承着土樓客家人耕讀傳家的古訓，村民異常勤勞，憑借不多的田地和山丘早出晚歸，辛勤墾植，種煙、種水稻、種芋子、種李子、種柿子……還蓄養一些家畜，一年四季忙碌不停，熱辣辣的太陽曬黑了他們的皮膚，冷颼颼的風霜刻下了他們的皺紋，粗稜稜的砂礫磨厚了他們的腳繭，他們以勤勞稼穡書寫了對生活的追求、憧憬，以實誠厚道鍛鑄了村莊的淳樸、熱情，讓坑頭以美的姿態詮釋她的魅力。
坑頭的書香篤厚，芬芳。建築在沿溪兩岸的大樓，不管是圓土樓，還是方土樓，每一座大樓裏都有許多讀書人，村人無論貧窮，還是富有，都十分注重孩子的培養。在眾多學子中最出名的是游品玉，她考上了中國兩所最頂尖的大學之一的北京大學。這不僅是坑頭村的驕傲，也是大溪鄉乃至永定區的驕傲。其他一些人考入了內地著名的大學，像中山大學、浙江大學、廈門大學、北京師範大學、華東政法大學、福州大學、武漢理工大學……需要一提的是，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小中專盛行時期，村中還有大量頭腦聰明、極富潛力的學生為了早日跳出農門，在初三畢業時就報考了師範或者小中專。
由於崇文重教，不少家庭一連出了幾個「吃皇糧」的人，像游鑫科、游勝輝兄妹4人全部金榜題名，其餘考取一個或兩個以上的家庭不勝枚舉，這在周圍七里八鄉中也十分罕見。如今一些人已成為各自領域的佼佼者，譬如在中國科學院讀博士的游建舟，擔任大學教授的游建章、游錦波，生意紅火的游國權，以及集才能與顏值於一身的永定區政協副主席翁海東……
坑頭村人才輩出，還得益於她是鍾靈毓秀之地。一溪穿村過，抬眼便是山。坑頭村外寬內窄，有點狹長，形似一把大喇叭。左右山巒相合相捧，掬村莊在中央，一帶溪水緩緩流過，給坑頭增添一種獨特的生命氣韻。村裏的大土樓原來住着許多人，異常熱鬧，而今時過境遷，原先熱鬧的地方，現在反而冷冷清清，倒是旁邊新建的洋房人氣十足。由於歷史久遠，村頭村尾已頗顯頹舊、破廢，與時代很有些格格不入。然而，「落後」是暫時的，這個聞名十里八村的古村落終於開始打造，從楓樹下的水口到村部拱橋再往上，無論是亂石堆砌的溪床，還是崩塌頹圮的溪岸都得到了很好的整治。溪中一道道石碑，把水攔起來，既紓緩水流的衝擊，又起到蓄水的作用，從遠處看似有許多小瀑布，給村莊平添了幾道風景；而畔上光潔齊整的石欄杆節節相連，既美觀，又適用。坑頭已逐漸褪去古色，重新煥發出青春活力，嫵媚而有氣質。若是在夜晚，沿溪兩岸紅黃相間的綵燈亮起，周匝的空氣中飄浮着燈氣，或紅或黃，浮在村道邊，浮在石拱橋上，有的則透過枝葉，氤氳成綠色霧靄，使暮色裏的坑頭變得分外妖嬈，儼然一個渾身珠光寶氣的艷婦。徜徉在夜嵐中，看那襯在黑魆魆的山巒底色上的土樓被耀眼的路燈光照射屋瓦下的兩排齊整的窗戶畢現，我彷彿聽到了從一個個窗戶裏飄來的讀書聲，似乎看到了一張張稚氣卻異常執着、堅毅的臉龐……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坑頭的兩側，左有東福山，右有馬臍崠，兩處皆風光秀美，香火旺盛，吸引各地善男信女前來朝拜。站在山上，不管從哪個方向俯瞰，坑頭村都靜若處子，歲月的積澱使她含蓄、富有內涵。風吹過村莊，拂過稻田，掠過小溪，穿過土樓，涼風中有稻子的芳香，有溪水的淺吟，還有土樓曾經享受的瑯瑯書聲。倏忽而過的時光一下變得安靜，靜得只剩坑頭村的品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