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鴻：李白醉寫《將進酒》
■ 吳顯奎
愛妻許紫煙，親手釀製的三壇桂花酒，已經被李白和他的兩個好友：岑勳、元丹丘喝光了。時值三更，下山沽酒的酒僮還沒有返回，李白向兩位好友提議：到月夜林中走走。
在湖北安州白兆山一大片松柏林深處，李白高大俊朗的身軀，被月光裁下一段長長的剪影。眼前，天宇高潔，微雲欲散，月光如銀，松柏靜立。岑勳和元丹丘隨同李白攀上桃花岩，李白極目遠眺，激情滿懷，在星空下，不時發出陣陣浩嘆！這是在中國文學史上值得大書特書的一個夜晚。唐代大詩人李白，和千里同他相會的兩位道友岑勳、元丹丘開懷暢飲並留下千古絕唱的一個美好夜晚。時間就在大唐開元十三年（公元735年）夏曆八月十三。
月夜，白桃山深處不時傳來幾隻孤獨而又清亮的鳥鳴，似有空谷傳響之感。李白站在桃花岩上，對兩個好友說，「余小時，大人令誦《子虛賦》，私心慕之。及長，南遊雲夢，覽七澤之壯觀。」酒隱安陸，人生得意，盡在此地！元丹丘接過李白的話說道：「太白兄，君居此聖地，何故再訪長安？」李白嘆道：「我很糾結！出世入世，不得兩全，徘徊彷徨。細思量，何止我一人！三國時，曹孟德南征途中，與文官武將月夜同飲，寫下《短歌行》，實在是他糾結內心的袒露！」接着，李白吟到：「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李白停了片刻，對二位好友說，「曹孟德胸懷寬廣，廣攬人才，『山不厭高，水不厭深』，令人景仰！」
站在桃花岩下方的岑勳，仰頭插開李白話題，問到：「當年仁兄仗劍遠遊，離開家鄉綿州江油，在峨眉山、青城山訪道，何其快哉！而當下可否還想到峨眉山月，再回竇圌山，『出入畫屏中』？」李白搖頭，順口說：「我寄愁心與明月，怕忘『思君不見下渝州』啊！」忽然，山腳下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原來是酒僮沽酒而歸。李白連忙拉着兩位好友，說道：「酒喝乾，再斟滿！且樂生前一杯酒，何須身後千載名！」
三人急匆匆離開白兆山桃花岩，魚貫走進桃花岩酒家堂屋，重拾酒樽。謫仙詩人李白站起身來，高高地舉起酒樽，大聲說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來來，再乾一杯！」三人一飲而盡。元丹丘接着站起身來提酒。他說道：「三年前，太白兄32歲，意氣風發，我們在嵩山一同喝酒，仁兄說過一句話，後來被廣為傳誦，『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髮弄扁舟！』」「來來來，喝酒，喝酒！」三人又乾了一杯。
酒杯剛剛放下，李白嘆道：「大道如青天，獨我不得出！我李白自信，天生我才必有用。治國安邦，為萬世開太平，捨我其誰！斟酒，斟酒！」酒酣耳熱，李白豪情萬丈！高高舉起碩大的酒樽，繼續大聲說道：「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說到這裏，李白回過頭望了一眼準備倒酒的店家，以渾厚的男中音繼續高聲說到：「主人何為言少錢，逕須沽取對君酌。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啊！」「好詩，好詩！」岑勳和元丹丘齊聲喝彩！
李白再一次把酒樽中的佳醞一飲而盡，高聲說道：「快快快，拿筆來！」李白揮起如椽大筆，用滴着濃墨的狼毫，在酒桌上狂草三個大字：《將進酒》……
璀璨如同晨星一樣的中國古典詩歌《將進酒》，在白兆山桃花源酒家的堂屋裏，在松樹油燃燒着的辟辟啪啪的響聲的午夜裏，橫空出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