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大佺

一次，抗聯第三軍的一支部隊在侯林鄉被600多偽軍包圍了，激戰三個多小時仍然沒能突圍出去。危急時刻，趙一曼率領地方游擊連趕來，從後面襲擊敵人，敵人不知來了多少人馬，頓時慌亂起來，抗聯部隊見援軍來了，奮起反擊，內外夾攻，打得敵人潰不成軍。此後，抗聯第三軍軍長趙尚志派人聯繫到趙一曼，一起共商抗日大計。當地媒體把趙一曼當成趙尚志的妹妹來報道。原本被群眾和同志們親切稱為「瘦李」、「李姐」的李坤泰，乾脆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趙一曼」。日軍把趙尚志和趙一曼稱為「哈東二趙」，驚呼從此滿洲不太平。

1935年春天，滿山的杜鵑花開得十分鮮艷，趙一曼的地方游擊連編入了抗聯第三軍第一師第二團，趙一曼擔任政委，王惠同擔任團長。為應對日軍對珠河抗日根據地瘋狂的圍剿，秋天到來的時候，趙尚志率領抗聯第三軍主力向方正、勃利、湯據一帶遠征，開闢新的游擊區。抗聯第三軍主力遠征之後，趙一曼帶領的一師二團成為活躍在哈東地區的一支主要抗日武裝。戴皮帽，挎短槍，穿紅衣，騎白馬，趙一曼率領部隊在白山黑水之間神出鬼沒，襲擊敵人的軍用列車，捕殺罪大惡極的漢奸特務，拔下了日軍的好多據點，打得敵人聞風喪膽。日偽媒體把她描述為：手持雙槍，紅妝白馬的「密林女王」。抗聯戰士和群眾則親切地稱呼她為「文武雙全的女政委」。趙一曼她們的英勇作戰，有力地策應了抗聯第三軍主力的遠征。

轉眼到了冬天，飄飄灑灑的大雪，覆蓋了珠河的溝壑、田野和山林，放眼望去，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為了應付日軍的「冬季大討伐」，趙一曼率領部隊進入了深山密林。糧食吃光了，就挖野菜，吃野果，啃樹皮，喝雪水，在極其艱苦的條件下堅持抗日鬥爭。每到一個宿營地，趙一曼就拿起針線，給戰士們補衣服，拉家常，講故事，鼓舞大家抗日的士氣。1935年11月14日，趙一曼的部隊行進到鐵北左撇子溝附近時，由於壞人的告密，次日早晨遭遇了六倍於己的日寇和偽軍的圍堵。戰鬥打了一天，打垮了敵人六次衝鋒，還是沒有突出重圍。夜深人靜時，槍聲稀少下來，趙一曼要團長王惠同帶領大部分同志突圍出去，自己帶領10多個戰士利用有利地形拖住敵人。戰鬥中，趙一曼左手腕不幸被一顆流彈打傷。部隊被打散後，趙一曼和幾位同志隱蔽在小西北溝一位老鄉家養傷。11月22日清晨，敵人得知消息前來抓捕，趙一曼他們奮起反擊，幾位同志先後犧牲，趙一曼左大腿骨被打碎，鮮血從大腿流出，浸透了棉褲，昏倒後被俘。

日軍得知趙一曼是東北抗聯的重要幹部後，用慘無人道的各種酷刑把她折磨得奄奄一息，想迫使她就範，但趙一曼咬緊牙關，堅貞不屈，不向敵人吐露一個字。回答敵人的就是兩句話：「你們可以把房屋變成瓦礫，把人剁成爛泥，可你們消滅不了共產黨的信仰！」「我的目的，我的主義，我的信念，就是反滿抗日！就是把你們這群狗強盜，從中國的土地上趕出去！」日軍怕趙一曼死了斷了線索，將她送到哈爾濱市立醫院監視治療，不料趙一曼策反具有愛國之心的看守警察董憲勳和女護士韓勇義，逃了出去，震驚了哈爾濱日本特務機關和偽警察廳。經過嚴密盤查，確定了趙一曼逃跑路線後，在趙一曼他們逃到離抗聯游擊區只有20里路的阿城縣李家屯附近時，將他們抓了回來。為了撬開趙一曼的牙關，負責審訊的日軍最高長官澀谷三郎決定使用電刑。在日軍檔案裏記載着審訊趙一曼時的情景：「在長時間經受高強度電刑的狀態下，趙一曼女士仍沒招供，確屬罕見，已不能從醫學生理上解釋。」

趙一曼的精神和意志不僅受到國人的尊敬，連日軍軍官也感到震撼和佩服。珠河縣公署的日軍高級長官大野泰治認為趙一曼是個英雄，他們只是立場不同，雙方沒有對與錯。趙一曼被關押在珠河時，大野泰治特地到監獄探望，懇求趙一曼給他留下墨寶作紀念。趙一曼揮筆寫下《七律·濱江述懷》送給他：「誓志為人不為家，涉江渡海走天涯。男兒豈是全部好，女子緣何分外差？未惜頭顱新故國，甘將熱血沃中華。白山黑水除敵寇，笑看旌旗紅似花。」大野泰治沒有生氣，將該詩當作聖物接過保存。日本投降後，大野泰治在戰犯管理所內交出這張紙片時，還對它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而後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經過9個月的殘酷審訊，日軍沒有從趙一曼身上得到任何信息後，決定將她押回珠河殺害。1936年8月2日凌晨，趙一曼被押上了開往珠河的火車。趙一曼知道為國流盡最後一滴鮮血的時候到了。從參加革命的那一天起，趙一曼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但在即將為國赴難的時候，作為母親，又特別想念已經六年多沒有見過面的兒子，於是向看守她的日軍千葉巡官要來紙筆，給兒子寫下了遺書：

「寧兒！母親對於你沒能盡到教育的責任，實在是遺憾的事情。

母親因為堅決做了反滿抗日的鬥爭，今天已經到了犧牲的前夕了。

母親和你在生前是永遠沒有再見的機會了。希望你，寧兒啊！趕快成人，來安慰你地下的母親！我最親愛的孩子啊！母親不用千言萬語來教育你，就用實行來教育你。在你長大成人之後，希望不要忘記你的母親是為國而犧牲的！

一九三六年八月二日

你的母親趙一曼於車中」

趙一曼寫遺書的時候，眼前浮現出和兒子告別時年幼的兒子那淚流滿面的情景，6年過去了，也不知兒子過得怎麼樣，內心深處充滿了對兒子的歉疚，表達了對兒子的愛意和不捨，但想到在日寇鐵蹄下國家破碎的山河，想起無數仁人志士正為驅逐日寇而流血奮鬥，作為共產黨員，作為抗日戰士，趙一曼也只能表達家國不能兩顧的遺憾，並希望兒子能夠繼承自己的意願，為國家為民族繼續奮鬥，同時也蘊含了待到抗日勝利時，家祭不忘告母親的囑咐。

1936年8月2日，民族英雄趙一曼被日軍殘忍地殺害在珠河縣小北門外。臨行前面對前來送行的群眾，趙一曼高唱《紅旗歌》，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中國共產黨萬歲！」等口號英勇就義，時年31歲。

據說趙一曼倒下的那一刻，圍觀的人群中，有人發現遠處的天空中，飄起了一片火紅的雲彩，雲彩慢慢散開，綻放出朵朵花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