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宅一生從遠古女神石像及壓褶衣裳大師Fortuny得到靈感。 作者供圖

鄧達智

Mariano Fortuny並非壓褶時裝的始創者,而是近代的先知,將遠古先民的衣服結構傳承帶到今人的生活。三宅一生不是現代壓褶衣服的唯一信徒兼信差,以日本戰後二次創作與求精製造的意志與技巧,成就了曠世的事業,受益人遍布全世界、各階層!

未認識Fortuny這個名字之前,對Lawrance Alma-Tedema筆下浪漫主義重構古羅馬人文風景及衣料褶紋凸顯的衣裳,產生難以言喻的迷戀。少年遊,古希臘神殿遺留數眾的石像雕塑,刻畫女神及仕女身上形容華美,衣料深刻垂直線條的袍子,印證幼歲我家三姐教導畫畫線條必須一筆到底,一生受用,直至設計學院素描課;筆下線條沿用三姐教誨,有力且直達。

倫敦三年大學設計課程,受益至深並非課程,而是個別導師透過平常交往的活生生傳達。重要,還是倫敦這個大都會,縱使當年經濟一蹶不振,政客爭拗,北愛恐怖活動瀰漫;除了個別區域如名店林立Bond街、武士橋、Mayfair等等之外,社會大眾普遍清貧,卻造就了不滿現實年輕人一波又一波流行事物、生活文化的新浪潮,當時夾雜在Punk之後,新浪漫主義全黑衣着之間,同學少年人人都可以是創作者,同期John Galliano造就了後來一代大師的光榮。武士橋近海德公園角,店子出售及櫥窗展示的Patricia Lesley壓褶長袍對我具有無限吸引。自時尚雜誌讀得紐約設計師Mary McFadden設計的晚裝長裙亦以壓褶為主。時裝繪圖老師Myra Crowell辭退教職,下海商場,首個工作前往紐約,參觀大都會博物館Fortuny巨型服裝展覽,特別給我帶回大本細描大師一生貢獻的畫冊,更引導我到Victoria & Albert Museum尋訪Fortuny作品,引證自己筆觸線條衣服冥冥中原來不缺同途人。

那天開始,獲致啟蒙,畢業作品亦以壓褶技巧為基本。畢業後首個旅程,前往北非摩洛哥特別途經西班牙南部安達路西亞,感受Fortuny出生地,摩爾人統治西班牙800年最後的首都格蘭那達(Granada)。而後拐過大彎到意大利威尼斯,參觀大師故居及工作坊,現為博物館收藏其畫作、攝影作品,及衣服作品珍藏的寶庫,大運河邊Palacio Fortuny。

後來獲知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三宅先生作過非洲系列之後,搜索枯腸苦無靈感,飛到希臘旅行,被女神石像的衣服壓褶條紋感動,而後探索Fortuny作品得到啟示,先自Issey Miyake系列推出壓褶服裝,叫好叫座,繼而推出全壓褶、價錢略低的Pleats Please系列;當同期日本大師山本耀司、川久保玲本名品牌大鬧財困,三宅先生手持長青永恒的壓褶系列安享晚年,直至日前離逝。

時過30年,感恩當年法國著名時尚雜誌《ELLE》香港版本英籍時裝編輯Ruth du Cann,當不明所以的時裝塘邊鶴指摘在下抄襲三宅先生壓褶作品,挺身而出特別做了專輯,解讀在下自從事設計行業開始已處心積慮專注壓褶技巧,譜成系列;臨摹大師Fortuny先做好衣服,再以古方將衣服以藥水浸泡壓褶;手法卻大不同,在下則先將布料用工業過熱壓法,將布料壓好成直線條狀,按人體為基礎,讓壓褶付予生命的布料扭出不同形態。而三宅先生先將衣服造好,以東方摺紙技巧摺疊,再過熱壓成事先已作好精密評估的衣服形態,造就設計大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