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代愛上三毛作品《雨季不再來》中短篇《去年的冬天》,時光荏苒至今不渝!作者供圖

鄧達智

「……7天的日子像夢一樣飛逝而過,我仍然放不下塵世的重擔,又要回到那個不肯面對自己,不忠於自己的生活裏去。」「再見了,明年夏天我一定會再來的。」

「一面站在車內向他們揮手,一面大叫着我無法確定的諾言,就好似這樣保證着他們,也再度保住了自己的幸福一樣,而幸福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如同永遠等待不到的青鳥一樣。」

三毛作品《雨季不再來》中間的短篇《去年的冬天》;述說那年的冬天,三毛決定離開馬德里,前往首都城外西北方向的美麗山區古城塞哥維亞(Segovia),探望老朋友夏米葉,順道放她的15天聖誕假期。

這次旅程,她認識了夏米葉的弟弟,年紀比她小的餘生至愛荷西。

故事的尾段,是我大學時期初讀《去年的冬天》,似淺還深的感動,特別用原子筆和間尺將整段畫下直線,提醒自己重點重讀;沒想到二十出頭被感動的文字,數十載歲月悠悠,在作者三毛灰飛煙滅之後,重讀,依然感受一抹淡淡哀愁。

當年三毛紅遍華語世界的基調,在於筆下的人物與國度跟台灣、香港、東南亞華人生活圈子完全不同,當中的瀟灑、流浪、異國風情、穿上阿拉伯及北非的長袍、中南美洲瑪雅印加色彩斑斕的人手編織衣裳、印度既輕且薄優質棉布製作於風中飄揚的套頭襯衫與Sarong;極盡嚮往上世紀六十年代勇往直前至七十年代仍然未散之嬉皮風尚的心聲,幾乎是當年華人勞碌守舊的生活調調,與政治局勢相間天外有天的烏托邦。

那是自己十多二十歲的青澀年代,北美洲求學,長假以順風車或Inter-Rail火車遊走歐洲、中東、北非、北美及墨西哥;三毛眼中的流浪早已感受、享用,更切實地看到蒼白的浪漫背後,現實生活中的不得已。

其實,生活的無奈,又有啥大不了?

眨眨眼,咬咬唇,大不了喝一夜酒跳舞玩到通宵達旦,沉睡一大覺;醒來又一條好漢!

往後歲月的歷練,並沒有碰上比童年及少年相對更悲慘的遭遇,不少人永遠浸沉在老日子裏的甜美;在下詞典裏並無三毛筆下 「不肯面對自己、不忠於自己的生活」,一切營生都是自己的抉擇,與人無尤;縱有避免不了的難堪,回望,全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塞翁得馬焉知非禍。」

回望童年?少年?

感恩姐弟吵吵鬧鬧的愛,好些同學朋友終身的友誼。

父母嘛?關係買大開細,跟同偕到老、家和萬事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去甚遠,雖則百年歸老他們還算躺在一起。

人生不過起伏跌宕連綿的旅程;最重要還是怡人的風景,透過腸胃養心情的好酒美食,念念不忘卻也難以保證可會再次遇上的萍水相逢。

三毛在《去年的冬天》寫下最後的一段文字不離不棄伴我大半生,純因……猶如永遠等待不到的青鳥般承諾:再見!再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