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墨拙書對聯「養拙江湖外,藏名詩酒間」。作者供圖

梁君度

香港書法名家麥錦超先生最怕人說他的字「靚」,他在人前常道「千祈咪話我啲字靚啊!」,何解?因為他只喜歡古拙書法。

「拙」說文解字謂「不巧也」,一般人都理解為笨拙,不靈活,屬貶義詞。但書法中的拙書為何又會被人追捧和欣賞呢?其實靚字只是好書法中的一類,如以王羲之、王獻之為代表的妍美書法;另一類好書法並不講求靚,而講求古拙,這類書法含蓄耐看,另有一番風味,以《張遷碑》、《爨寶子碑》等為代表。雅的美,容易欣賞。而拙的美,卻難倒了很多人。拙的美,需要更高的眼力,所謂曲高和寡、陽春白雪。

古拙,首先呈現的是天然蒼勁。山水畫中,無枯木不能出蒼古之態。東方人尤其能領會枯槁之美、蒼老之趣。衛夫人的學書秘籍《筆陣圖》是講寫字筆法的書法論著,其中這樣寫道:「豎如萬歲枯藤。」枯木怪石,殘荷聽雨,枯藤老樹昏鴉……看似醜陋,卻給人以淒美的感覺。我到大西北,看到「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方知北碑之古拙,實繫於大自然之滄涼。

「拙」是字體的形象,字體「呆萌笨滯」造型奇特有趣味性。「拙」必然建立在古的基礎上,造型奇特可以,但一定要古。現在好多江湖書體寫的造型也很新穎奇特,但卻只有拙,之所以成為江湖書體就是因為不古,沒有根據,沒有源頭和出處,那就失去了書法的根本。

孔丘在《論語·述而》中說:「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孔夫子說喜好古學而勉力追求。他為什麼好古?因為樸素自然,少刻意雕琢,給人以「天然逸出,巍然端雅」的感覺。

字最怕俗,凡病可醫,唯俗難醫。要避俗須入古,入古可脫俗。要懂得「寧拙毋巧,好古敏求」。

老墨的書法追求古拙,近年已臻化境,他從古人入,從造化出,得妙物於神會,人書俱老,我等難望其項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