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拆卸的塘坊村思承堂,無復舊觀。 作者供圖

鄧達智

清明節剛過,疫情影響政府呼籲市民減少聚眾拜山。

已過千年,超過三十代原居民若嚴謹處理,深圳河兩岸須敬祭的墓穴不下三四十個,猶記童年拜山盛況滿山都是人,事後分豬肉的墟冚,今天不可同日而語。

偌大族人春分秋分宗祠祭祀、繁複且牽涉數眾的太祖墓穴、同祖堂叔伯弟兄子侄齊拜的祖墳、在港不及半數男丁的曾祖父母祖父母及父母的陵墓,今年全部從簡,家中奉香。

聽政府勸喻,今年清明不上山?

心下不安樂,各人自由選擇,無須問准家親,帶備簡約清香及清潔工具,跟家務姐姐上山清理落葉雜草聊表寸心;姐姐雖然是回教印尼人,首次上山得見跟她感情親厚、我們母親的墳頭,誠心上香默哀禱告。晚上家中姐妹來舍下品茶聊天,說起拜祭,她們都認同每年春秋二祭,除非身處海外,必回來拜祭祖父母及爸媽。而多年已沒去的元朗大樹下的天后廟背後,瓦窯頭村緊貼後山山腰上,可鳥瞰整個元朗大平原及遠至屯門、大嶼山、后海灣對岸深圳、寶安、前海、后海;曾祖父儀卿公及曾祖母合葬的墓穴,風水絕佳。

始自家人手抱,及後曉得自理行走,至少年出國上學,每年春秋二祭從不缺席。國外回來重新歸隊,除非公幹出門,定必上山祭祖之餘,自高處望元朗屯門巨變,觀后海灣彼岸來不及細數的神速發展……為何跟我家姐妹們聊起這個話題?

不是原居民食古不化,歧視女性,拜山跟她們何干?

別家別族如何不知,我們家倒很開明,拜祭曾祖父母祖父母從來男女同拜,燒豬肉同分共享;與後人求學機會相同,不分性別公平待遇。那些不出席拜祭祖先被視為大逆不道的年月,私家車仍未普遍,連公路都未建只得稻田間田埂可走的歲月,大多坐上祖父或父親的車子又或巴士,去到今天元朗YOHO前、過去雞地旁,攸田村下車,沿田埂浩浩蕩蕩向山頭進發,感受過今天已不太存在,同堂叔伯姑嫂弟兄姐妹的親厚。

溝通下來,姐妹們跟我多年保持沉默,原以為只有已離世的二姐、三姐明白及分享的小小記仇事件,竟然一致;她們也曾遇過相同待遇。

曾祖父母一生保持一夫一妻的婚姻關係,跟清末民初至太平洋戰爭時期,總算家有恒產餘糧者三妻四妾情況大不同,產下六子一女在當時衞生條件來說,亦屬多產。曾祖母先離世,經說媒三姑六婆勸惑,討了一名因戰亂流落異鄉,來自南番順的年輕寡婦,實職等同近身保姆;按家規,雖然跟我們所有後代沒半分血緣關係,卻身份其高,眾後代必須頂禮尊敬。

家族注重教育,成員被尊重程度,往往視乎學業、文化及專業水平而定,當然也及家財收入。

父親另類,某程度上被視作與傳統乖巧背道而馳,然而經濟獨立別人又難奈何,餘下妻兒背負明裏暗裏的白眼;尤其跟你本來不沾血緣,關係建立於經濟利益的「家族新成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