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喜歡美食的人大抵沒有不喜歡春天的。在各路吃貨的眼裏,「春」不單是萬物復甦、不單是百花盛開、不單是陽光明媚,最重要的,「春味」是用來「吃」的、用來「咬」的、用來「啃」的。

因為疫情的緣故,本呆極熱愛的,往年春天能夠吃得齒頰留香心滿意足的香椿,今年在吃過一次之後再也買不到了,不免留下了一個大大的遺憾。所幸搬家一年多來,新屋的前院、後園都已耕耘得十分成熟了,在吃春的季節除了香椿的遺憾也還能「唔執輸」。

幾場連綿的春雨一下,前院那叢本為附庸風雅而種下的竹子便使人見識了「雨後春筍」的生長速度,彷彿是在一夜之間,竹叢裏就生滿了裹着盔甲的筍尖。趁雨水把泥土泡得鬆軟,趕緊將長得較為茁壯的幾株竹筍拔了起來,拿回廚房剝開。除去殼的竹筍潔白如玉,配青紅辣椒炒了,愈發顯出它的清、潔,入口之後細細咀嚼,舌尖便裹挾着一層瑩潤。中國文人自古以來大多喜竹,食筍也多喜食春筍,大抵是因為年幼的竹筍就已有了竹子的君子之風,連吃起來都有一股飄逸的味道,即便是與葷腥搭配同食,亦難改變它的秉性。

除了前院的竹筍,後園魚池邊的水芹也是當時當令的春菜。

小時候住在江南的親戚家。春天,被大孩子們帶着去河裏抓小蝦和螃蟹,那時的環境還未遭受工業的污染,河水清澈透底,躲在石頭下的蝦兵蟹將們都難以逃過「為食」的孩子們的「魔爪」,在抓滿一桶蝦蟹之後,又會順便摘一些長在河邊的水芹菜。回到家,蝦蟹多是油炸或者爆炒,孩子們都很愛吃,唯我獨愛清炒的水芹菜,從那時起便愛上了它獨特的清香。在新屋建魚池的時候,為了打造魚池的野趣,亦為滿足自己的味蕾,我在魚池邊種了許多的水芹菜,今年春天是水芹菜長成的第二個春天,用網絡的流行語來說,我已經「實現了水芹自由」。

我曾經在文章裏寫過《詩經》是一本浪漫的食譜,因為其中寫到了好多顏值頗高,亦可以食用的花草和瓜果。喜歡吃水芹菜的吃貨不難發現,這本浪漫的食譜裏並未錯過水芹︰「思樂泮水,薄采其芹。」舊時並未有西芹、香芹,就算有,吃貨們亦堅定地認為,只有水芹,才能在盈盈一水間稱得上是浪漫的美食。大抵亦是因為如此,自《詩經》寫到採芹,後來「採芹人」便指代讀書人。

作為江南吃貨喜好的「水八仙」之一,水芹菜的吃法是多種多樣的,清炒、涼拌、炒肉絲等等皆可,就連詩聖杜甫也喜歡水芹菜做的羹湯,因此留下了「鮮鯽銀絲膾,香芹碧澗羹」的句子。

當然,「香芹碧澗羹」看起來很美,吃起來未免有些清淡,若是又喜歡吃水芹菜,口味又比較重的吃貨,用徽州的水陽臭豆乾去炒水芹,二者在色、香、味上的碰撞,每啖一口都是一種美妙的享受。

然而,如今疫情還在繼續蔓延,據說上海被管控在家的同胞已有缺吃少喝的,我是斷不敢以自己暫時的自給自足而自得的。惟願疫情早日結束,早日回到大家都能吃飽、吃好,都能「唔執輸」的舊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