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早上,添馬公園鮮有人造訪的大草坪! 作者供圖

趙鵬飛

以前覺得帶東西去海邊吃,吹吹風、望望海,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閒適恬淡,又愜意放鬆,不亞於採菊東籬下,詩酒對南山。現在,傍晚時分,無論去到哪片海邊,總見到很多人,坐在海堤上吃東西。手裏捧着飯盒,口罩拉低扣在下巴上,時不時還要左右張望。不知怎的,看得我心裏略略有些發酸。

從港島南區瀑布灣上游穿過,瀑布上面幾塊大石頭的縫隙裏,生出了幾株小葉榕,枝幹不過手腕粗,樹冠稀疏羸弱。每次路過,都忍不住舉起手機拍上兩張,榕樹蜷曲乾癟的枝幹,放在遠處山海晴空的幕布上,柔弱裏莫名地透出一種倔強。上周末,再次從瀑布上穿過,看見4個南亞裔的小姐姐,在瘦弱的榕樹下席地談笑。鋪在石頭上的地氈顏色艷麗,越發襯得她們膚色深邃,沒有口罩遮掩的臉上,口紅奪目,眉目生動。越過欄杆的時候,我又忍不住回頭望了望,榕樹下歡笑聲依舊,心口卻抑制不住地有一點泛酸。

逾百萬人染疫的城裏,晚6點後不能堂食、不能去酒吧、不能去健身、不能有超過兩個人的聚集。市區好幾處早已綠意潤澤的公園裏,草地綿厚,春光大好,除了不斷巡查的警察,鮮有人踏足。荃灣下城門水塘最近水退乾涸,塘底露出龜裂的地縫,連日來竟也吸引了滿城人擠破頭前去打卡。結果,一人意外墜入山澗命喪當場;一人滑坡滾落,跌得頭破血流。看着新聞裏血流披面的中年男子,呆呆望着周圍施救的人群,眼眶裏禁不住微微有些酸楚。

疫情之前的春天,不是三三兩兩去日本賞櫻,便是成班人去九寨溝看水,再不濟也要趁着周末,一行人搭高鐵去粵北鬆快幾天。泛舟萬綠湖,徒步丹霞山,吃清遠雞,歎農家菜,總有一番野趣可以享受。不似現在,只要天氣好,城外稍稍平坦的草坡上,就紮滿了帳篷。赤柱、長洲、南丫島、鶴咀、大澳、愉景灣、梅窩、塔門、大帽山,遇着周末,處處人滿為患。倒不是真的為在社交媒體上發幾張打卡照,為在朋友圈裏贏多幾個讚,實在是嚮往自由行走的身心,無處安放。網絡上懷念2018年夏天的話題,引發了很多人共鳴。每段看似平淡的過往,在猝不及防又遙遙漫長的疫情面前,都濾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好回憶。

到這個月初,武漢解封整整兩年了,我們依然坐困愁城。在這場世紀疫情面前,全世界都在努力地想要躺平,只有我們還在竭盡全力地動態清零。想要躺平的人有多恣意,努力清零的我們就有多辛苦。病毒的毒株一直在變異,其實,人才是疫情防控成功與否中,最大的變數。疫情不是最難打敗的,最難的是,應對疫情時,不同人表現出來決心和態度。

當然,世界本來不同,不同的人對待人生和世界的態度自然有所不同。沒有誰比誰更好,只有哪種方式更適合。躺在爛泥裏的豬,以為自己才是最幸福的。展翅九萬里的鯤鵬,把搏擊長空翱翔四海,當成是此生最重要的事情。在人生面前,我們都沒有上帝視角,只有跌跌撞撞四處摸索着、盡力走出一條適合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