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清明假期,許多人在疫情再一次放緩之後報復性出遊,導致一些重新開放的旅遊景區人滿為患,我則是繼續「報復性」地宅家,以讀書為樂,花了兩天時間仔細地讀完了韓國作家金完的小說《遺物整理師》。

據說《遺物整理師》是作家根據自己的親身經歷寫成,拍成電視劇《Move to Heaven:我是遺物整理師》之後,因為其間超越生死的人與人之間的溫情,愛與被愛感動了無數的觀眾,短短的十集劇情讓觀眾們大多從頭哭到尾。也有一些讀者稱自己被作家悲傷又溫暖,孤獨又治癒的文字打動了。儘管早前已經看過與此類似的,根據日本作家青木新門的小說《納棺夫日記》改編的電影《送行者:禮儀師的樂章》,再看《遺物整理師》的時候我自己亦算是一個比較成熟的寫作者了,但是仍舊會為《遺物整理師》中的故事所觸動。

金完在小說中的第一句話是「當有人獨自死去,我的工作就開始了。」

作為一個獨居了近20年的女性寫作者,即便不害怕死亡,但在死亡之前,卻總是繞不開孤獨的,因此我常常在文章裏寫到這個話題,亦常常和朋友們討論這個話題。我從不避諱談到自身的死亡,說起自己將來一個人在家死去的可能性很大,我甚至開玩笑,可以立遺囑預約一個為自己收拾遺體和遺物的機構,一旦死亡,遺囑立即可以生效執行,這樣就不必在活着的時候要時時憂心身後事,也不用害怕會給自己的親屬留下任何麻煩。這些討論的內容後來都成了我的小說的素材,但因為拖延得厲害,小說遲遲沒有完稿。

如今看到金完的書,忍不住鬆了一口氣。真正的寫作者的心靈多數都是相通的,因為他們對生命的認知都是相同的,都能夠在孤獨中去感受生命的意義,所以,儘管金完在《遺物整理師》裏寫到了我們當下面對的社會的複雜性和現代人無奈的生存現狀,寫到人們不能避免的孤獨、貧困,人口的老齡化和人際關係的疏離,但還是能夠讓人在讀完那些文字以後,在生命消逝的時候坦然地去面對,去思考生命的本質和生存的價值。金完在《遺物整理師》出版後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說,自己見證過許多死亡現場,才發現,「對我們而言,離世後真正留下來的不是房子、金錢、名聲,而是曾經深愛過誰,以及被深愛過的記憶,僅此而已」。

清明節被我過成了睡眠日,這天我和狗寶擠在書桌前的沙發上睡了整整一天,在鳥語花香中夢見了已經去世多年的外公和外婆。外婆是在睡夢中離世的,外公因為腦溢血,亦是走得乾淨利落,自己沒有痛苦,也沒有在身後麻煩到家人,每每夢見他們,都是如同生前一般的慈愛、祥和。我很慶幸平凡的他們給我留下的沒有悲傷,只有愛和懷念。死亡並沒有讓他們真正地和親人分離。

再想想,孤獨和死亡又何嘗不是對靈魂的一種拯救呢?就像金完在書中寫到的:「所有的存在都是尊貴的,只有認識到這一點,天堂的門才會向我們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