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冀平

唱歌的孩子看上去與以往不同,沒有搖頭擺動的所謂天真樣式,沒有被統一要求的例牌笑容,高矮不等,胖瘦不均,活潑自然,這與平時看慣了的大有不同。

這是在北京冬奧開幕式和閉幕式上,唱希臘語奧林匹克會歌的「馬蘭花兒童聲合唱團」,44名孩子最大的11歲,最小的5歲,全部來自河北省阜平縣農村。孩子們生在貧困地區,父母祖父母幾乎沒有文化,更別提受過音樂熏陶,這樣高超的樂感音準從哪兒來?

馬蘭花的孩子會唱歌要感謝鄧小嵐,鄧小嵐因為鬧革命的父母在阜平游擊辦報,出生在馬蘭村,為了保護共產黨的報紙,馬蘭村死了19個村民。從2003年開始,鄧小嵐常年回馬蘭村,教孩子們唱歌。說起這位值得尊重的女士也不陌生,她的妹妹鄧小虹是我的中學同學,她沒有出生在馬蘭村,但她和姐姐共同接受的是父親鄧拓的人品和人生教育,鄧小虹是婦產科大醫生。

看着奧運大舞台上的孩子,想起大約十年前,內蒙古有個「五彩兒童合唱團」。鳳凰衛視的原台長王紀言出生在內蒙古,總想為故鄉做點事,帶着女兒從香港跑到呼倫貝爾草原,把牧民孩子們組織起來,成立「五彩合唱團」。與馬蘭村的孩子有些許不同的是,草原的孩子生有天賦,從生下來就聽父母親唱歌,他們的父母沒有受過音樂訓練,張口就唱,孩子聽的歌比吃的飯還多,一張口就五音準樂感強。「五彩合唱團」一唱而紅,像彩雲般飛遍天下,還受邀去了聯合國演唱。一首首天籟之聲,每一首都動聽,充滿生命的光華,一首《遠方的額吉(媽媽)》唱得滿場人熱淚流淌。

鄧小嵐和王紀言先生一樣,他們忘不了出生養育的故土,為農牧民孩子帶來的音樂,這比送金送銀更寶貴,如同給孩子打開一扇認識並且通向外面世界的門,將改變他們的一生。

指揮家鄭小英講過一件事,她在莫斯科學習指揮的時候,第一次實習是指揮柴可夫斯基的《悲愴交響曲》,不到2分鐘,就被在一旁的導師大指揮家叫停,對她說,你如果不理解這個音樂,就不要指揮它,鄭小英滿臉通紅不知所措。直到有一天,鄭小英在北京長安街,被送別周恩來的場面震撼,她突然知道了什麼是「悲愴」,曾經的警示使她牢記一生。

心之所向,唯樂不偽。音樂首要的是理解,不是技巧。又有什麼不是呢?不理解的只是裝模作樣,會被看穿;理解的,才可以穿透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