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呆呆

廣東人歷來喜歡「好意頭」,就像龍舌蘭科的竹蕉成了「富貴竹」,馬拉巴栗被普遍叫成「發財樹」一樣,菜豆樹也被大家稱作「幸福樹」。

我在新屋入住的時候亦未能免俗,為了好意頭,也為了淨化室內的空氣,買了幾棵小小的幸福樹在屋裏擺放。待屋裏的空氣淨化好了,幸福樹也因為我的照顧不周,抑或是因為吸收了裝修的廢氣,只剩下一棵還活着,便搬出去栽到後院工具房的木窗下,白色的窗框襯映着碧亮的樹葉,無意地成了花園一角的美景。

豈知樹一旦下了地,便瘋長起來,才大半年的時間就從1米不到的小樹竄至2米多高。樹高,葉子也茂盛,不但把窗子遮了一大半,連它腳下那些草花都因陽光被遮擋殆盡,樹旁原本種了一片美麗的「開花機器」成了只長葉子不開花的野草。於是,進入2022年,我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把那棵已經有巨無霸傾向的幸福樹移植到了園子靠近河邊的角落裏。在將幸福樹移植之前,我特意在網上查閱了許多的資料,得知此類名為「幸福樹」的菜豆樹原產地就在廣東等地,便放心替它「搬家」。果然,十來天過去,搬了新家的幸福樹依舊是枝葉筆挺,絲毫沒有大多數植物移植初期的蔫頭蔫腦的樣子,極像人類在自己家從這個房間搬到那個房間,所以才不見疲態。

園子裏除了這棵幸福樹,另一棵是在我的朋友圈裏已經名聲響亮的非洲芙蓉。與幸福樹一樣,剛從舊屋連盆移來種下地的時候也不過是1米多高的小樹,種了整好1年,小樹已成了4米多高的大樹,樹冠繁盛,渾身上下掛滿了蓄勢待放的花苞,只等春暖時的爆發了。

喜愛種植花草樹木的人大抵都是貪心的,北方的花友在陽光房裏種了怕冷的勒杜鵑,又羨慕我的非洲芙蓉,要了枝條回去,插活了,卻始終長不大,更別說開花了。我自己也一樣,種了怕熱的草花,花開後還沒看上幾天,高溫一到,怕陽光猛烈,整天將花盆端到室內或是樹蔭下躲躲藏藏,為了讓植物生存下去所花費的心思早已超過了欣賞它的初衷,便失去了種植的樂趣。因此覺得硬要去種一些「水土不服」的花木,還不如去旅行,到它原生的地方去看它原來美麗的模樣。

前不久發生的廣州榕樹事件,據說就是因為管理者想「提升城市顏值」,要在「花城」的每條路上都種上不同的花,而此舉的前提是要砍掉(一說是移植)幾千棵歷史悠久的大榕樹,因此引發了市民的強烈抗議。砍樹且不談,就算是貿然地將大樹切去樹冠,斬斷主根地移植,造成的後果自不是花友們在家自娛自樂地折騰那樣簡單,輕則是植物不能存活,重則是颱風季節那些被「殺頭斷根」後搬了家的樹木被風拔起,給人類自己帶來災害。

看花草樹木,很難不想起少時讀過的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它讓我們結一段塵緣/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席慕容寫這首詩時看到的那棵樹是自由生長在它該生長的地方的,否則她就該寫一首《一棵不開花的樹》了。倘若真如此,這世上又哪來「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這般的深情和詩意呢?